距離產生美!
類似的說法黎安在書上看到過不止一次,當時也覺得挺有道理的。但是現在,他卻覺得這純粹就是無稽之談。茉莉離開平陽到上海去工作已經三個多月了,可他一點都沒有體會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遠之後產生的“美”,反而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由於空間的阻隔而瘋狂滋長的孤獨。
是的,孤獨。難耐的孤獨。
在黎安的記憶深處,曾經有過一次關於孤獨的非常糟糕的體驗。
那時他還在讀高中的。有一次,因為中秋節還是別的什麼節日的緣故,學校臨時放了半天假。大多數同學們都回家了。黎安因為離家比較遠,又錯過了回家的公交車,幹脆就留在了學校。
整個下午,他都呆在宿舍裏看古龍大俠的《天涯明月刀》。不知不覺就看的入了神,根本沒有注意到,同寢的室友們都陸陸續續的回家了。等他把一本書看完,終於醒過神來的時候,寢室裏已經隻剩他一個人了。
從傅紅雪和葉開的世界中走出來,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血紅色的夕陽,垂落在西邊遠方的山頭上,搖搖欲墜。打開之前一直閉著的寢室門,在樓道裏走了一圈。平日裏總是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的樓道裏,居然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人聲。一種莫名其妙的孤獨感,突然間湧上心頭,將黎安團團包圍起來,讓他產生了一種類似於“這個世界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的錯覺,心裏說不出的悲涼、難受。一個人站在窗口,看著夕陽漸漸被遠處的群山吞沒,天空和周邊的世界一點點陷入黑暗,黎安忍不住想流淚。
後來,黎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鎖上寢室門,一路跑到操場,走近一幫還在籃球場上借著燈光揮汗打球的家夥呆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擺脫了那種讓他分外難受的感覺。
茉莉離開之後,黎安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回想兩人之前交往、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回想兩人之間“距離”的變化。
上學同桌的時候,班裏的男孩和女孩坐同桌的,大多會在雙人課桌的正中間畫一條線作為邊界線,盡量互不侵犯。但黎安和茉莉卻從來沒有這樣
從重逢到剛開始交往的那段時間,黎安在陽和飯店工作,茉莉在學校上學,中間相隔不過三條街的距離。每天夜裏在宿舍睡覺的時候,他的思緒就會下意識的飄往茉莉學校所在的方向。有時候做夢還會夢到自己送茉莉回學校寢室的情形。總之,那時他總覺得自己與茉莉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後來,黎安換了工作,開始到高速交警隊上班。因為駐地在郊區,所以同茉莉學校的距離一下子就被拉大到了二十多公裏。好在,那時黎安已經有自己的手機了,可以經常給茉莉打電話。每當夜深人靜,黎安獨自躺在單位宿舍的床上,握著手機,聽茉莉溫柔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縈繞耳旁,就會感覺茉莉似乎就在自己身邊。尤其是在“非典”期間,由於感冒發燒而被隔離的那段日子,因為壓根就沒敢告訴家人,茉莉就成了他唯一可以傾訴和交流的對象。從某種意義來說,在那段特殊的日子裏,茉莉甚至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所以,對於那時的黎安來說,茉莉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
再後來,茉莉開始實習,黎安幫她在桃源小區找了住所。從那之後,兩人經常會在桃源小區的住所會麵。為了讓在飯店工作,隻能吃到工作餐和方便麵的茉莉能隔三差五的改善一下夥食,黎安開始學著燒菜。經常在周末去桃源小區幫茉莉準備午飯,甚至晚餐。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親密。即使在周一到周五,黎安因為工作的原因不能去桃源小區,晚上一個人呆在單位宿舍裏被夜色包圍的時候,也總有暖暖的思念在心頭湧動。
最後,在同茉莉有過最親密的接觸,越過了那道砍之後,兩人的關係更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即便是在工作的時候,黎安腦子裏也總是會時不時的冒出來茉莉的身影。
然而,物極必反,樂極生悲。黎安怎麼也沒有想到,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和魯莽,茉莉就離開了自己。起初還好,最起碼知道茉莉是返回自己家了,同他之間的距離也不過二十幾公裏。後來,茉莉去上海了。這一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成了黎安的“心電感應”遙不可及的“千裏之外”。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知不覺中,早已經習慣了茉莉或遠或近的陪伴(雖然大多時候隻是心靈上的陪伴),所以,在沒有茉莉的日子裏,形單影隻的黎安分外不適,甚至不安。多年以後,他終於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曾經讓他感到悲涼、沮喪、壓抑、焦慮、煩悶乃至瘋狂的孤獨。更要命的是,這一次他根本就無從擺脫。因為他已無處可逃。
孤獨,就像一隻全身散發著森森寒意幽靈,潛伏在黑夜的邊緣。每天,隻要天色一暗下來,它就會從辦公室、宿舍、廚房、衛生間甚至衣櫥的角落裏無聲無息的飄出來,在讓人絕望的寂靜中,將黎安虐到體無完膚、神魂憔悴。
一個人在孤獨中苦苦掙紮的黎安,不由想起了古龍大俠的那句經典名言:上帝創造了男人,發現他還不夠孤獨,便給了他一個女人作伴,讓他更真切的感受到什麼叫做寂寞!
為了逃避這種讓人難受到抓狂的孤獨,黎安想過很多辦法。他主動在工作上投入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讓自己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領導以為他是在努力表現,謀求進步。其實他隻是在不停的給自己找事做,讓自己忙碌起來。
周末休假的時候,就整天泡在店鋪裏,不是接待顧客就是整理存貨。有時甚至會主動給尹麗雅放一天假,讓她回家休息。自己則專心致誌的當好老板兼店員。因為這樣,他就沒有空閑的時間去想茉莉了。
這樣做確實是有一些效果,但效果僅僅止於白天。到了晚上,一但躺到床上,孤獨就會像嗅到血腥味兒的狼群一樣蜂擁而至。後來,晚上睡不著的時候,黎安就會去辦公室,打開電腦上網來打發時間。然而,無論是千千靜聽的音樂,還是暴風影音的電影,抑或是CS(反恐精英)的激烈槍戰,再或者碧聊裏的喃喃私語,都不能把他從孤獨的深淵中解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