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在回廊下一邊走,一邊說。在雲平昭跨入芷槐院之前,雲居雁已經告訴他,洪嬤嬤因為於翩翩的事挨了許氏的責罰,便想將功贖罪。她自以為簡氏誣陷許氏罰她下跪,一定另有內情,所以私自去查探,讓雲惜柔覺得受了侮辱,大哭了一場。
雲平昭本就厭惡洪嬤嬤。聽到這些話,不禁在心中埋怨許氏沒有早些把人攆出去,讓她又生出了事端。
雲居雁當然知道他的想法,她急忙補充:“父親,母親一向最念舊情,而且她當著家,就算是處罰普通的奴婢,也要有理有據的,隻有這樣別人才能服她。再說,據我說知,其實母親已經準備把她送去莊子養老了。可誰也沒想到,才這麼幾天,她再次惹出了事端。”她停頓了一下,懇求道:“父親,這個時候母親才是最難過的,她剛剛還對女兒說,是她管理無方,才會釀出這一樁樁的事端。所以父親,待會兒您可千萬要勸著點母親。自沈公子一聲不吭離開永州後,母親一直生活在自責中,恨不得親自去沈家道歉。”
許氏想把洪嬤嬤送走的事,雲平昭一早就聽許氏說過。相比於翩翩之事對雲居雁的傷害,雲惜柔受了點氣,哭一場,根本算不得什麼。因此,雲平昭對雲居雁說:“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勸著你母親的。”
雲居雁高高興興地屈膝謝過,擔憂地往芷槐院內望了一眼,說道:“也不知道六妹現在怎麼樣了。剛剛我和三妹勸了她大半天,可她就是聽不進去……萬一她認定是母親授意洪嬤嬤那麼做的……這事怎麼都解釋不清楚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擔心。”雲平昭打發走雲居雁,獨自跨入了芷槐院。雲居雁不敢走遠,就在芷槐院外的涼亭內等著。她怕簡氏會選擇孤注一擲,再次折回來。
芷槐院內,雲平昭一眼就看到洪嬤嬤跪在正屋外,雙手已經綁了起來。他冷冷哼了一聲,推開了房門。
洪嬤嬤不敢抬頭看他,但她聽到了那聲冷哼,整顆心涼了半截。就在剛才,許氏告訴她,今日她恐怕保不住她了,隻能暫時送她去莊子。言裏言外的意思很明確,她雖感激她做的一切,但雲平昭才是一家之主。
洪嬤嬤知道,以自己的年紀,“暫時”恐怕就意味著在莊子裏養老。她甘心嗎?謀劃了一輩子,盡心盡責地辦了一輩子的差,難道就是為了在偏遠破舊的地方孤零零殘度餘生?可不甘心又如何?說出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嗎?
屋子內,雲惜柔戰戰兢兢地坐在小杌子上,低頭默默抹著眼淚。許氏已經說了大半宿的話,向她承諾明日就把洪嬤嬤攆出去,也說了不管怎麼樣她都是雲家的六姑娘等等。可無論她說什麼,雲惜柔都一聲不吭,隻是坐在那裏哭。若不是雲居雁的叮嚀,這會兒許氏早就不耐煩地把她趕出去了。
看到雲平昭進屋,雲惜柔急忙上前行禮,眼淚也掉得更凶了。見雲平昭身後並沒其他人,她忍不住失望。衣袖中,她的右手緊緊握拳,拇指用力捏著食指。她知道,一定是雲居雁攔下了簡姨娘。她不會讓她事事順意的。
許氏知道,事情正在按著雲居雁的預想發展著。她起身服侍雲平昭坐下,急巴巴地表態:“我明日就命人把她送去莊子。”
有了雲居雁的那番話,雲平昭看著許氏的急切,更加覺得她是真心知道錯了。因此他對著雲惜柔說:“你也不要難過了。你母親都說了,明日就把人送走。”
“父親,我……”雲惜柔抬起頭,怯怯地看了一眼許氏,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雲平昭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他想再見見呂師傅,也想把張鐵槐叫過來問問。女人間這些誰吃虧,誰占便宜的芝麻小事,他根本不想管。
雲惜柔當然感覺到了父親的情緒變化。她認定是雲居雁說了什麼,才讓雲平昭有這樣的態度。她心中更是憤怒,但隻能努力壓抑著,再次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許氏。
許氏被她看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氣,沉著臉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父親,母親。”雲惜柔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下麵這些話我本是不該說的……”
許氏很想說:你既然知道不該說,就別說了。最終還是忍下了,隻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雲惜柔第三次朝許氏看去。這一次不同於前兩次。之前她想激怒她,更是為了讓雲平昭覺得,她很怕嫡母。而這一次,她是真的覺得奇怪,奇怪許氏居然能壓住自己的脾氣。她不知道的,若是其他人說的話,哪怕是啟昌侯府的老侯爺,許氏都未必會聽,但因為“不能生氣”四個字是女兒說的,又說得那麼嚴重,為了女兒的將來,她作為母親,怎麼著都會忍住脾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