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車子在上海街道上疾馳,城內燈火通明越見景色繁華,緩緩減速後抵達佟苑門口,從窗戶可看見佟苑門口高高懸掛的紅豔彩燈。
周霆琛護送毓婉下車,原本沉沉入睡的思唐突然被母親動作驚醒,在靜夜裏啼哭起來,毓婉一邊搖著胳膊哄他一邊向周霆琛道別,因為這孩子是自己親手接生,周霆琛也對他有了莫名親切,見孩子始終在不停哭泣,聲音沙啞異樣,便伸手將孩子接過來,毓婉懸起的臂彎停頓片刻,最終沒有拒絕,將孩子輕輕放在他的懷中。
周霆琛低頭看著孩子,眼中透出溫柔的光彩,啼哭中的眉眼像極了毓婉,彎彎露出笑意,他疼愛的拍撫搖晃,隨口詢問:“這孩子起名字了麼,叫什麼?”
毓婉語塞,沒有當下回答,素兮在一旁笑了回答:“小姐說叫思唐。”
周霆琛身子一僵,將懷中的孩子再仔細借由燈光看個清楚,果然臉龐嘴角都像極了杜允唐,他略為狼狽的點頭:“思唐,果然是好名字。”
毓婉不敢相信周霆琛會有如此平淡反應,但她先前已經拒絕他的心意,此刻再無法在問出口。兩人對立沉默許久,周霆琛避開毓婉盈盈雙眼將孩子還給她,毓婉低頭哄了思唐,眼角眉梢盡是溫柔,目光再凝在這對母子身上,他明白自己被徹底摒棄在毓婉的生活之外了。
周霆琛似沒有事般笑笑,轉回身上了車離去,車子轟鳴徐徐移動,毓婉才敢抬起頭目送他的背影,她不是不知道他的目光始終都在,更不是不明白如矩目光背後的意味深長。
他們就在一次次錯身而過時耽誤了彼此,即使上蒼眷顧,他們也注定無緣。
毓婉在風中癡癡的眺望,素兮唯恐受涼,拉住了她的胳膊:“我們還是進去吧。”素兮的話迫使毓婉回過神,是的,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將周霆琛曾經借給自己的錢從父親那裏先拿回來。
夜深人靜,佟苑內外早已點了燈,值守門房的傭人懶洋洋趴了門上大睡,
毓婉和素兮敲門,響過幾次才有傭人探出頭來,見毓婉和素兮狼狽衣著打了哈欠:“做什麼的?”
“小姐回來了,你去與老爺通稟一聲。”素兮代毓婉回答,傭人半眯了眼睛,打量毓婉身上不堪的衣著:“隻聽說過有過一個出嫁的小姐,誰又知道哪個是呢?”
被傭人冷漠態度氣壞了的素兮與傭人們爭辯,佟福在內裏聽得聲音推門出來,看見毓婉趕忙跑過來:“小姐,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也沒叫車去接一下”素兮惱怒,指了阻攔毓婉不讓進去的傭人“福叔,你怎麼調教的人,偏連小姐都不認得?看我不稟告老爺辭了他!”
佟福無奈擺手,長長歎口氣:“素兮,不要說了,如今咱們家裏已經不是老爺當家了。”
那陌生傭人將毓婉上下打量一番,又聽得佟福如此說話,才緩了語氣:“我去給老爺和太太送信,你們且等著。”
素兮忿忿看著佟福,身上不見管家錦衣,隻著土黃色門房衣著:“佟叔你怎麼會在門房,竟然落得這般田地?”
佟福苦笑,隨手將毓婉和孩子讓到門後避風的地方,啐了一口說道:“如今老爺新娶的太太很是厲害,聽說也是聖瑪麗院出來的女學生,脾氣秉性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太太,又因為年紀比老爺小許多,老爺心疼得像什麼似的,萬事沒有不依從她的。”
“聖瑪麗院的學生?叫什麼名字?”毓婉聽得是自己同學不由得皺眉,她的同學居然做了她父親的續弦?
“聽說是個再醮的女子,原本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嫁過的,後來因為男人病故,大房妻兒怕她強爭財產,被夫家給趕出來了。與老爺在畫廊相識的,老爺覺得她知書達理懂得時事能幫忙家業,性格又像極了過世的太太,所以將她娶回來管理內宅。”佟福抿了抿下頜花白的胡須,說道此處,幹巴巴的臉上滿是怨氣:“誰料到,來了家中就鬧得前後雞犬不寧,全將財產統統霸了去,就連老爺自己也無可奈何。”
毓婉聽他如此形容,更覺奇特,這樣的同學究竟是哪位?還有誰是再醮過的?莫非……
未及毓婉思量到,果然人已經來了近前,熱情的拉過毓婉的手,發出爽利笑聲:“可不就是毓婉嗎!我就想怎麼會被傭人給攔住了,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這是佟家大小姐,日後多長了眼睛認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