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自己很明白,自己要置身於黑暗,這麼做從一開始就是個衝動的決定,也許隻是一時頭腦發熱,也許隻是一次嚐試,成績優異業務素質過硬的他接受了國際刑警中國中心局的邀請,成為了一名臥底,隻是這一嚐試,就是五六年。——隻要黑暗不能把他吞噬,他就要將黑暗毀滅!這就是置身黑夜者的誓言。期間他換過幾個上級,苗連是他目前的直屬指揮,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麵。五六年來,他一次次想要放棄,因為這裏的艱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可還是堅持了下來,隻不過是因為他不好意思對上級這麼要求。直到參加這次臨時組織的救援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苦難很可能會因此而結束,因為這很有可能會結束他的臥底生涯——對他來說,可以說是解脫。然而,當他知道這個傷痕累累的老警察就是才指揮自己不久的上級,並且親眼看到這個兩鬢斑白奄奄一息的老警察時,他猶豫了,有一瞬間,他開始指責自己,以有因為結束這種生活而暗暗高興的心情為恥。
此時俊源正坐在凳子上,靜靜地擦著手中銀色的沙鷹——這是他的戰利品,臥底的,不像其他人,這些都是拿著命換來的,在任務結束之前,不必上繳。手上的一層老繭和襯衫下隱隱可見的結實肌肉似乎訴說著他所經曆的滄桑。可此時他心中卻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
“別出去,老實呆著。”俊源製止了想要出去看看的夏超。
“什麼聲音?”
“老苗毒癮犯了。”
“什麼!”夏超一下子蹦了起來,“我去看看!”
“我警告你,別亂動,莊焱和孟驃正守著,老李也在,你去隻是添亂。”
“可總不能這樣幹看著吧!”
“為什麼不能?”俊源反問的話語中帶著十分的不可置疑,把沙鷹放在桌上,嘴裏吐出兩個字,“睡覺!”
誰睡得著?俊源自己問自己,這群哥們應該都醒著吧?
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隻是,和眾多在恐慌與不安中度過的夜晚相比,今天,有一個人,讓他們所有人牽掛。
一個讓他們敬佩的老警察。
“如果,他沒有戒掉,我不會鄙視他,隻會惋惜,如果,他戒掉了,我敬佩他。”俊源最後對夏超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會戒掉的!”
野獸般的號叫並沒有因為兩人的對話而停止,相反,這聲音愈演愈烈,似乎像是籠中的野獸想要掙脫牢籠獲得自由一樣。
“海洛因,海洛因……”不知道過了多久,苗連終於略微平靜了下來,可嘴裏不停含糊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孟驃悄悄對著老李和小莊說:“還是算了吧……我看這樣下去他會死掉的,我反正是幹這行的,還怕沒有麼!我看還是給他一點算了。”
“不……不……”小莊攥著拳頭,骨節嘎嘣嘎嘣響,眼淚已經開始在臉上肆意流淌,“戒掉……這是……苗連他自己內心深處的希望,他是我的連長,我服從命令。”話很短,但是堅決,隨後小莊撲在苗連身上,“苗連,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我……我他媽實在看不下去了,狗日的金霸!”孟驃重重地推開門走了出去,這才發現,剛才散去的眾人,都在大廳裏立正站好,靜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