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還有一點的擔憂,就是這前後的馬車,留在雪地裏的痕跡深淺也會不一樣,看來等下要快一點回去,然後多派幾輛馬車出去,多製造出一些亂七八糟的痕跡,讓人即使查,也無從下手。
忘川很快便來了,竟然是他親自駕車來的。
忘川一向是個愛美的性子,宮泠羽不止一次的想,這大概是所有美貌狐狸的天性,他以前下雪下雨也從來不穿雨衣,沒有傘就寧願淋著,就是因為嫌棄雨衣太醜,好像穿在身上他也會變醜一樣。
可是今夜,忘川意外的披了蓑衣,還帶了鬥笠。
忘川和雲憶寒不對付,兩個人想看兩厭,見了麵自然也不會打招呼,雲憶寒先送了宮泠羽上馬車,他後麵跟著上去,還沒坐穩,忘川便一揚馬鞭,馬車飛快的駛了出去。
雲憶寒完全料得到忘川會這樣做,他早有準備,但還是假惺惺的靠在了宮泠羽懷裏,然後張嘴罵了忘川一句。
宮泠羽打了一下他,瞪道:“不準罵忘川。”
雲憶寒立刻一臉委屈:“是他欺負我先,他故意的,你別裝看不到。”
“我就是看不到呀。”馬車裏暖和很多,宮泠羽一暖和,困意就席卷上來,但是她不能睡下,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雲憶寒實在看不過去了,便趁她不注意,在她頸後輕輕按了一下,宮泠羽便暈倒在他身上。
很快,馬車便回到了暗宅,雲憶寒抱著宮泠羽下車。
雪沒有要停的意思,忘川也摘下了鬥笠,要從雲憶寒懷裏接過宮泠羽,雲憶寒理都不理他,徑自踢開暗宅的大門——普天之下也就隻有他一人敢這樣做。
忘川一刻也不放緩,跟了上去。
雲憶寒聽到身後的腳步,腳下刻意加快速度,一邊還不忘吩咐道:“多派幾輛馬車出去,車轅紋理都要相同的,各自朝著幾個方向隨便多跑幾遍,別讓人看出來我們來了這裏。”
忘川冷哼道:“你在使喚我?”
他憑什麼?
雲憶寒道:“你想讓別人發現這裏嗎?忘川,事情孰輕孰重,你怎麼分不清楚?”
這句話正常得很,卻不知道怎麼觸碰到了忘川的逆鱗,他眼神如淬薄冰,寒氣逼人,冷冷的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因為我是妖!”
話音未落,忘川已經怒氣衝衝的去找人,找馬車了。
雲憶寒抱著宮泠羽,輕車熟路的回到了她的房間,讓人打了熱水過來,關上門,解開她的衣裳打算給她擦身體。
女子的服飾難穿難解,裏裏外外好幾層,雲憶寒好不容易脫下兩層以後,額頭上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熱汗。這屋子裏暖和,他也有了些許的困意,但是還沒有給宮泠羽擦身體洗腳,他便生生忍住這困倦。
等到隻剩下一件衣物時,雲憶寒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他撥開衣片一看,眼中浮出一層困惑。
——她束身做什麼?
她最近是胖了很多……可是也沒有到束身的地步吧?
雲憶寒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正要去解宮泠羽的束身,就在這時,他的手忽然被一隻微微發涼的手攔住了,宮泠羽吃力的坐起來,扯過被子蓋住自己,兩隻手也攢在了被窩裏,她看著微微詫異的雲憶寒,開口說道:“雲憶寒,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夜明珠和燭光明亮的燈火下,宮泠羽的臉色更加的蒼白、無力,嘴唇不僅失去了圓潤的光澤和顏色,還有點幹燥,眼窩陷進去,黑眼圈很明顯。
原本嬌媚又嬌俏的一張臉,竟然憔悴成了這樣,隻有她眼中的光澤,仍舊存在。
雲憶寒心裏有些難受,是他讓她受苦了,是他沒有好好保護好她。
雲憶寒聲音苦澀道:“你說,我聽著。”
宮泠羽一隻手從被窩裏伸出來,雲憶寒剛要說她,隻見她隔空取出來一個畫軸,微微抬高,道:“在我告訴你這件事之前,你先告訴我,這畫上麵的女人是誰。”
話音一落,宮泠羽“唰”的一聲展開了畫軸。
雲憶寒隻看了一眼,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情緒,便道:“這是燕傾給你的。”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宮泠羽點點頭。
雲憶寒道:“她是離雪。”
“她是誰?”宮泠羽不緊不慢的追問。
雲憶寒看著她,眼底清澈如流水,一點紫色的星芒如水中倒映的明月,翻動著,明亮至極。
良久之後,雲憶寒緩緩吐出一句話:“她是我的妻子。”
宮泠羽的腦中嗡的一聲,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雲憶寒卻一字一頓的重複道:“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