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雲輕沒有去看自己的傷口,隻是盯著她的臉,一刻也不放鬆。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慢吐出一句話:“桑葉兒,你沒死,真好。”
宮泠羽不太適合這種煽情的橋段,會讓她覺得自己心慈手軟,她今夜隻是來幫夜雲輕解毒的,不是跟他敘舊的。手臂上的紗布拆完了,她轉而去拆他額頭上的紗布,夜雲輕看不到她的表情,眼神便垂落到地上,聽她說道:“所以你倒是說說,是怎麼猜到的?”
夜雲輕是跟她熟了,能夠猜得出來雲憶寒身邊多出來的人是她,那夜筱安呢,其它人會不會也看得出來?
宮泠羽要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夜雲輕淡笑道:“是那日老太傅生辰,我見你和雲憶寒一同出席,還跟他坐在一起,便多打量了幾眼,當時我便覺得你的身材看著實在眼熟……”
宮泠羽的動作停了停。
她早該想到的。
這廝那麼色,她難道還該指望他用什麼別的手段辨認出來她麼。
這才是夜雲輕正確的打開方式啊!
“怎麼了?”夜雲輕見她不動了,便問道。
宮泠羽無奈的彎起了唇角:“就是挺無言以對的。”
她可以放下心來,除了夜雲輕,以前的接觸過的人應該都辨認不出來她了……燕傾或許也懷疑了,但他忌憚雲憶寒,暫時還不會把她怎麼樣。
夜雲輕想不明白的地方還很多,但他並沒有全部問出來,他難得的享受她跟他獨處的時光,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不要她來給自己上藥。
夜雲輕忽然手臂上抬,準確的握住了宮泠羽的手,幹澀的聲音也多了幾分柔意:“桑葉兒,隻要你還活著,我就白白在床上躺這幾日,我都快長毛了。”
宮泠羽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難道他沒有中毒,就是因為猜測到雲憶寒身邊的人是她,就挖了個陷阱,等著她來跳?
果然,夜雲輕的語氣有了一絲愧疚:“我知道我不該騙你,可是除了這個辦法,我沒有其它法子……”
宮泠羽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退後幾步,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夜雲輕,你騙我。”
夜雲輕連忙站起來,捂著受傷的手臂朝她走近,宮泠羽卻一下向後掠出很遠,夜雲輕急道:“別走,我沒有騙你,我確實中毒了……”
隻不過,中的毒不深,還拖著不肯讓人救治而已。
宮泠羽冷冷看著他受傷的手臂,血肉雖然潰爛,卻是正常的顏色,並沒有中毒的表現,但她還是過去查看了一下,驚愕的發現夜雲輕當真是中了毒。
宮泠羽查看他幾處比較嚴重的傷口,隔空取出幾隻藥瓶子,將藥粉兌了兌,快速給夜雲輕上了藥,把剩下的藥粉包好交給他,囑咐道:“內服外敷,外敷兩天一換,傷口不要沾水;內服每天灑一點到茶杯裏就好。”
她包紮的紗布不知道比府裏的下人好看多少倍,最後她挑起下巴看了看夜雲輕臉上的傷口,他起初還別著不看她看,但無奈她使用蠻力,夜雲輕也就沒轍了,任她折騰。
宮泠羽端詳了一陣,道:“下次來我再給你祛疤的藥膏。”
夜雲輕聞言,眼前一亮:“祛疤的?”
“你沒聽錯。”宮泠羽朝他揚了揚下巴,一臉的自信。
夜雲輕當然會相信她。
宮泠羽也坐了下來,倒了杯茶,夜雲輕攔住她,道:“茶涼了,我讓人換壺新的。”
“不用了,口渴。”宮泠羽說著就喝了一口,夜雲輕道:“下次我在房間裏準備紅泥小爐,你什麼時候喝都有熱的……”他停了停,有些小心翼翼,卻又帶著幾分期許的問道:“你下次什麼時候來?”
“下次再說。”宮泠羽放下茶杯,看著他道:“是誰給你下的毒?”
夜雲輕沉默了好幾秒,才緩緩道:“是我自己。”
“……”
“我為了引你出來,不是放出消息說我被下毒,而是我自己真的給自己下了毒。桑葉兒,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我賭你會來找我。那天……那天晚上從少將軍府回來的路上,也是你救的我吧?”夜雲輕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楚,他心裏也明白,自己的朋友並不多,有誰會救他於危難之中?那些酒肉朋友怎麼會?
——這個世界上,真正把他當作朋友的,目前為止隻有一個人。
——就是他麵前的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