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風一向是忍氣吞聲的性子,他連忙換了副笑臉,殷勤的解釋著。宮泠羽看了會兒,道:“無聊,他們又沒有相愛相殺,我們去看日落吧。”
文慈塔和夜王府都在西城門附近,間隔幾條街。文慈塔是整個南詔西城最高的建築物。隻是文慈塔守衛森嚴,禁止任何人入內,要想去塔頂看風景,要與門衛鬥智鬥勇,還要有身手才行。
這些都難不倒宮泠羽和忘川。
文慈塔頂。
霞光萬丈。
宮泠羽和忘川並肩坐在白色的欄杆上,風吹衣袂翻動。
下午的雨勢很小,天空都沒能出現一道彩虹。緋紅色的火燒雲燃燒了半邊天際,遙遙望去,鳳凰嶺諸峰如被渡上一層金色佛光,山林空濛一片,炊煙嫋嫋的升起,山中人家正是晚飯時間。
城牆下,白色的朝槿花開荼蘼,傾國傾城。
宮泠羽手搭涼棚,眺望遠方:“忘川,你知道什麼是梵羅香麼。”
忘川側眸看她,搖了搖頭。
宮泠羽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上一次在陳王墓,她就聽陳王那死粽子說她身上有什麼梵羅香,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身上哪裏,她為何從來不知道?
忘川道:“我去查。”
宮泠羽頜首,目光依舊放在遠處:“我那天去找雲憶寒,知道了一個小小的秘密。”
“雲憶寒受過詛咒,他的血滴在地上,會開出一種劇毒的大麗花,十分好看。可惜呀,我上次想拿一朵,結果剛到手沒一會兒,就全部枯萎了。”
宮泠羽以家常口吻道出雲憶寒身上的秘密,忘川低垂的頭微微抬起,清澈的眼底有些驚訝和迷惑:“他會……受人詛咒?”
忘川心裏,其實很不喜歡聽她提起雲憶寒。
而她最近,總是有意無意會提起雲憶寒。
宮泠羽將雙手放在身側,扶住欄杆,道:“是一種毒咒。”
忘川眼神一深,溫情的凝視著她,聲音溫柔:“主人,我們看日落好不好?”
不要提他了。
“好呀,不過我還是要說最後一句,我們下一個地方就是祭司院,夜王府不能呆了。”
“主人去哪裏,忘川就去哪裏。”在哪裏都可以,隻要和你在一起。
“……忘川?”
“我在。”
那一天的夕陽和宮泠羽的側影,深深的烙在了忘川的心上。
怎麼看也看不夠。
怎麼忘也忘不了。
回去的路上,披星戴月,夜花芬芳。
宮泠羽心情不錯,走路的姿勢一蹦一跳,跳躍著從忘川腰間翻出一塊碎銀子,指尖聚起內裏,隻見白光閃過,她從銀塊子裏拉出一條纖細的銀絲。
將兩股纖細的銀絲絞在一起,去掉多餘的銀塊。宮泠羽摘下左手上的三連戒,穿在了銀鏈上,穿成了一條項鏈。
她將鏈子交到忘川手裏,道:“雲憶寒說戒指還是太明顯,遮不住的,我覺得他說的挺對。來,給我戴上。”
說完她將身體背對忘川。
她轉過身後,忘川眼角的柔和與深情一點一點淡去,直至冰冷。
雲憶寒雲憶寒,她現在總是無意間會提到雲憶寒。
是愛上了嗎?
忘川低下頭,俯身,將手臂橫過宮泠羽身前,從後麵接住長的手指靈活的在頸後打了個結,戴好項鏈後,忘川也沒有鬆開宮泠羽。反而輕輕一個用力,把她圈抱在懷裏,尖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幹嘛?”宮泠羽偏頭去看他。
忘川沒有立刻言語,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不要愛上他好嗎?”
“誰……雲憶寒麼。”宮泠羽失笑,稍稍用力便從忘川懷中掙脫,她抱住忘川手臂,有些哭笑不得:“你這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麼啊。”
以前她跟夜雲輕走得近時,忘川擔心她愛上夜雲輕;現在她和雲憶寒走得近,忘川又擔心她會愛上雲憶寒。
這個忘川,腦子到底還是單純,整天除了情啊愛啊的,都在想什麼啊?
忘川深深的望著她,任憑她拉著自己的手往前走。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一路無話。唯有清風、明月、樹影、蟬鳴,穿過街道,穿過兩個人之間的縫隙,起落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忘川才回握住宮泠羽的手,很用力。
宮泠羽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知道,他忘川愛這世間的風景,也愛這雪月和風花。可是他愛她,勝過愛這世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