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八年。秋。
因爹爹做了典農中郎將,帝納新顏,我得以越過采選,進了那鳳樓龍闕——魏宮。入宮實是歡喜的,哪個少年女兒不妄想天子的寵。似我般略略自衿的娉婷佳人莫不做此想。而甄家女兒我從不是好女子。要歸,便要是那唯一的,最好的,光耀門祖的,定要如此。於是不再顧娘親的眼,爹爹的背影,留下幾珠清淚,於桃夭時光夢想鳳翥鸞翔,於桃夭去尋。
翻開公元前556年,魏過列朝史書,上有正史家記載:魏朝。建安。魏元八年。秋。蜀郡成都府甄一莨官至典農中郎將,帝納新顏,其女,甄懿得以越過采選,入宮。後美容儀,純懿輕善,帝甚喜,問之,豈是甄洛耶?後曰,非。後甚清柔,性純善,心性聰慧,善道家之法,以柔淩強,居高位而親民,善理政局,通曉無為而治,其也施行武政,律法嚴厲,至魏乾元四十八年,乃有史稱“乾元盛世”。
魏元八年。秋。十日。
那日,寅時(1),漆墨天幕,幾許鬥星餘輝,可見一輪孤高的圓月斜在天幕角落。朱雀門外早已盡處是珠翠粉香,秦鬟輕盈,鶯歌燕啼。
在那中,我著上珠白底色南綢寬袖織素梅的曲裾裳服,微微收身,現出一宮楚腰,梳個雅致的水雲鬢,蟬絲雲雲,鬢上斜插一枚沉紫玉釵,以細細流蘇垂於粉腮,幸得幾分膚如凝脂,麵上也不刻意調色,亦有幾分眉目如畫,而氣度不亢不卑。如此,甄家女兒於其中驚羨眾目,如此,甚好。
而心底一片澄靜,魏天子即位數年,宮內多有內寵,此次不過是國家三年例選,為的是充裕內宮,繁衍宗室,要處他人之上,則要十分玲瓏心,七分秀容顏。
卯時,朱雀紫檀色的宮門緩緩開啟,戶部司官劉福將眾女按年齡大小排隊編組,三十人一列,依順序由那一個頗有些資曆的老太監領進去。因是閣選秀女隻須三審便罷。
昏悶密室裏,解了衣衫,被老宮女細細摸罷胸口,又任她以手探密幽處,再聞罷左右腋下,到她一寸寸認真檢查我身體的肌膚時,麵目微微森冷,卻也無話,隻令我著好衣衫。
我趁無人之際,將皓腕上的翠玉福壽鐲與她,看了一眼她左手尾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笑意盈盈,“姑姑,謝了。”
她也不奇,把它揣到懷裏,低聲道,“你到是個好苗子,按理是不能給你過了的,萬事今後你自個可得留神。”
恰時在我之後的候審秀女進來,我便不多言,側身出去前,輕輕喚了聲,“甄姑姑。”
巳時,三審畢,朱雀門紫檀色的宮門緩緩開啟,久候多時的閣選秀女,由白頭宮女領著經過魏宮最寬闊的天街,繞開冷清的掖庭宮,從過深深的南巷,沿著上林苑幽長的雕砌外牆安靜的走著。在這蜿蜒曲長的華美石牆的盡頭便是曆來君王點閱秀女的太極宮的延嘉殿。
上林苑的梨花開得好。偶有幾株探出牆來,花苞可憐怡人,微顫著,散著淡淡清香。眾女為這秋日紛花喧喜。一雙於牆沿窺視的眼,無人瞧見。
等到了延嘉殿,眾人才知,今年的采選秀女早已由皇後主持點閱完畢。待詔掖庭十人,上家人子兩人,娛靈七人,順常一人,除此竟無一個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