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從昏死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坐在一輛馬車上，晃晃悠悠的，晃得全身上下每根骨頭都在叫囂。
她努力定了定神，聽見身後有人動了動，接著一隻手伸了過來，膚色很白，骨節突出，冰冰涼涼地放在額前探了探。
“已經退燒了。”聲音平淡且溫和，雖然熟悉，卻不是平日裏常常聽到的那人，“小白，你還真是愛發燒。”
她一驚，掙紮著想要轉身，便被那隻手輕輕按住。
“你在找竹生嗎？”那聲音繼續道。
“挽瀾……”她閉著眼睛也知道跟前的人是誰。
“教了你整整三年武藝，卻不肯叫我一聲師傅，小白，你還真是倔。”
易白沒出聲，隻覺得渾身疼痛難忍，而心口處似乎疼得快要裂開了。
陳挽瀾將身子探出去，對著前麵低聲說了句什麼，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車身晃得沒有那麼厲害，才稍稍減輕了易白的痛苦。
“紫離他們兩日後會趕上來。你傷勢過重，還是好好休息吧。”說罷，陳挽瀾便住了口，身子往後靠在車壁上，麵頰之上，疲憊之中透出一絲輕鬆來。
可惜易白全都看不到。
她閉著眼睛，滿腦子亂七八糟，想起當年初見燕竹生，他一臉英氣，揚眉一挑，持劍而立，聲音清朗：“小白，入我師門，有什麼好處？”
又想起後來終於入門，跪拜之時他眼角眉梢都是喜氣洋洋之意，拖住自己的手，一把拉起，笑道：“小白，這回可遂了你的心願吧？”
簡短地一句話，把之前被他拒之師門之外的怨氣一筆抹掉，自己心甘情願地入了門下。而燕竹生身為掌門，事務繁忙，便一連找來了另外兩位師傅來傳授技藝，經曆過各種被折騰被修理被愛護的日子，最後的結局卻是看著他因為救自己，渾身是血地被人打下山崖。
寧可死一百次的人是她自己，也不能是燕竹生。
馬車上一時間寂靜無聲，易白忽然開口道：“挽瀾師傅，你當時為何不去救大師傅？”
陳挽瀾正在閉目養神，眼睛下麵透出疲憊的黑色，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睜開眼睛，隻道：“你當時離我比較近。”
“是不是你……”
“故意不救？”陳挽瀾忽然睜開了眼睛，狹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冷，“我跟竹生之間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易白咬了咬牙：“那你幹嗎要救我？”平日裏陳挽瀾對她如何，她心裏可是很清楚。
“……大概我是有點兒喜歡你吧。”他神情很淡，雙目微閉，看不出心思。
“可是我絕對不會喜歡上你的。”腦袋裏嗡了一下，嘴裏吐出的花卻沒有半點猶豫，說罷隻覺得心口處似乎疼得更加厲害，依稀記得混亂之中胸口中了一劍，伸手一探，發現已經做了簡單包紮。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挽瀾睜開眼睛，瞧著昏睡中易白蒼白的小臉，淡笑道：“小白，總有一天會叫你喜歡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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