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廠是縣直轄企業,廠黨委書記和廠長的地位甚至比獅子縣各鄉鎮一二把手的級別還要高一些。
但近些年,酒神窖酒廠業績一直在下滑,各種問題不斷顯現,酒廠雖然每年向縣裏交納了數千萬的稅收,但縣財政反而要倒貼給酒廠過億的財政補貼,酒神窖酒廠從經濟支柱變成了經濟包袱,縣政府想扔都扔不掉,既不能扔,也不敢扔。
酒廠上下涉及太多人的飯碗,縣政府在沒有一個好的解決方案之前,不敢輕舉妄動。反過來,幾萬人的吃穿問題也讓縣裏每一屆領導背負著沉重的壓力,因此,針對酒廠的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和“繼續”,於清風也不例外。
酒神窖酒廠位於縣城東側,前些年酒廠最興旺的時候曾花巨資修建了一個豪華氣派的大門,這個氣派的大門也一度成為獅子縣的地域標誌。
李思文開車趕到酒廠時,遠遠就瞧見古銅色的酒廠大門前一片黑壓壓的人。他靠邊停車,下車的時候表情極為嚴肅地對徐芷珊說:“小徐,你就在車裏待著別動,一切等我辦完事回來再說!”
徐芷珊默不作聲,李思文隻當她是嘴硬心怯,心裏其實已默許了。
李思文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給劉正東撥了個電話,請他立即組織人手趕往酒神窖酒廠,這種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找借口拖一拖,事情就徹底失控了。沒有人幫忙維持秩序,李思文再有能耐也是白搭。目前縣公安局裏,除了劉正東和鷹嘴鎮派出所的下屬,別人他還真不放心。
門口堵著三四百人,李思文打完電話後,一頭紮進了人堆。靠近大門口他才發現,這裏並排停放著四輛轎車,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的,隻有幾個剛好容單人通過的通道。
周圍嘈雜哄亂,李思文從廠大門的縫隙中鑽進去,裏麵人更多,至少有一千多人,把廠辦公樓大門口堵得水泄不通,有人甚至還扔東西砸玻璃,場麵幾欲失控!看到這種場麵,李思文的心頓時沉了下去,這麼多人,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越是關鍵時刻,越是要保持冷靜,李思文在心裏不斷提醒自己,同時也在進行分析,這麼多人圍堵,必定有人挑頭和組織,找出這些人,惡化的局勢才能得到遏製。
帶頭人在哪裏呢?
亂哄哄的人群中,李思文發揮當偵察兵時的本事,仔細觀察周圍,他注意到,大部分人情緒雖然激動,但隻是吵鬧嚷嚷,隻有最前麵的十來個人,不但喊的聲最大,而且還動手砸門砸玻璃。
這十幾個人眼光閃爍,猶如毒蛇一般陰冷。
“反對裁員……反對下崗,反對巡視組入駐酒廠……”
李思文聽著周圍人群的呐喊,發現絕大多數人都是喊“反對裁員”,隻有最前麵那些打砸發狠的十幾個人叫喊著“反對巡視組入駐酒廠”,李思文心中豁然開朗,很明顯,這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打著反對裁員的口號,煽動酒廠工人聚眾鬧事,為的卻是阻撓巡視組來酒廠。
李思文前兩天就聽於書記說過,要對縣裏的國企進行改革,要政企分離,如果不改革,企業的積極性和自主性得不到發揮,無法適應市場的需求,還會拖累地方政府,成為政府的沉重負擔。並不是說縣政府不理會百姓的死活,而是要正確引導企業良性發展,靠國家扶貧補貼維生的企業就跟家裏養的好吃懶做的大少爺一樣,有多少家產都能敗光,也永遠不會有出息!
酒廠破而不倒就等於養了一個大少爺,不事生產不說,還要你好吃好喝供著。要說裁員,難道還能比改革開放初期更難?這些人之所以如此激烈地反對,根源隻有一個,那就是改革觸到了酒廠那群吸血蛀蟲的利益,動了他們早已分配好的奶酪。
酒神窖酒廠已經到了不得不改、不得不動的地步。不改,企業將帶著數萬員工一起滑向萬丈深淵。政府可以拋出繩子拉著酒廠,但惡果已經顯現了,政府的補貼不過起到一個延緩作用,隨著酒廠虧損加劇,政府也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若還是不聞不問,那最後的結果就是,吸血蛀蟲肥得嗷嗷叫,政府卻要和酒廠一起被葬送。
說到底,改革,就是同既得利益團體的鬥爭。
反對巡視組?你行得正,內心坦蕩,怕什麼巡視組。李思文是獅子縣人,酒神窖酒廠的事他耳熟能詳,多少知道一些酒廠衰敗的內幕。都說酒廠裏有大蛀蟲,侵吞國有資產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