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在這？”
這句話話音剛落，她的肩膀被一隻手臂環繞住，緊緊地扣住肩頭。
楚涼回頭，看到蔣旭的下顎骨和高高的鼻子，一張輪廓深刻的臉還有點淡笑。就是這樣的神色，莫名讓她有了力量。
“那邊你們學校的一個女孩找你。”蔣旭先轉向張大鬆，輕描淡寫的指了個方向說：“就那兒，挺漂亮的，個兒還挺高。”
張大鬆一聽說有美女，雙眼立刻冒光。
“那好，我先走了啊，那個，楚涼，改天咱們再聯係啊。”張大鬆擺手，朝著蔣旭指的方向匆忙走去。
章越雙手微微握著拳頭，站在擁擁簇簇的人潮裏看向他倆。
楚涼沒有太多勇氣跟他對視，蔣旭笑裏藏刀。
他往前走，站定在他倆前麵。
“好久不見。”他先跟蔣旭點了個頭，然後低頭看向楚涼：“你也來清華了？”
楚涼點頭，努力漾出笑容抬頭對他說：“是呀，剛才看到你跟瑛子姐說話，所以沒有打擾你。”
“嗯。”他點了個頭，並不打算多做解釋。
“那個，我去找找路遙。”楚涼眯著眼，不知道自己還能笑多久。
“我陪你。”蔣旭拉起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章越沒有挽留，站在原地，一個人在人海之中顯得更加孤單。楚瑛子站在玻璃後麵，靜靜的看著依然在人群中孤高冷傲的男孩，在這一刻似乎更加孤單。
楚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蔣旭一路走到樹蔭處坐下，又被塞了一瓶礦泉水。蔣旭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的陪著她一口口灌水。
她喝下去一口，就好像咽下去所有的痛苦，從喉嚨到胃都能清涼一陣。
她淡淡看著蔣旭說了聲謝謝，目光還是有點迷離。她看到他眼底對自己的可憐，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可憐，可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說實話，她看到章越那一刹那，千軍萬馬全部崩塌的感覺，自己都開始為自己覺得可憐。
高二分班以後，文科班和理科班排名第一的是兩個天才人物。理科班是蔣旭，而文科班是她們班的班長。
章越一直雲淡風輕的排在理科班前五名，從高一到高三，他似乎從來沒有很努力，也從來不會不努力。她直到章越一直放經理在奧林匹克競賽上，班裏排名這件事連老師都不勉強他。
而蔣旭這個時候當仁不讓的成為了年級的神童。理科班本來就比文科班在老師眼裏重要些，而理科班的尖子生幾乎是老師們的心頭肉。蔣旭就是在這樣左右逢源的情況下，幫著老師們批卷子賺點不上晚自習的時間。
而她經常也落得批卷子的下場，不過理由是班長大人需要學習和上自習，所以委派了作為學習委員的她來幫忙。
經常在靜靜的傍晚，她和蔣旭兩個人麵對麵坐著改卷子，蔣旭的話有時候很多，有時候又很少。
她經常會在批改卷子的空擋看著在操場上放鬆的章越，慢跑的他，打籃球的他，跟老師聊天的他，還有和陳俊生他們打鬧的他。
沒有很立體的五官，還有一雙讓日月失色的眼睛。
經常看的出神了，蔣旭會打斷她的思路，撂下幾句“要看花開花落，先改卷子再說”之類的冷言冷語。
有的時候她坐下來認真改卷子，他又會對她噓寒問暖，說些莫名其妙的“有時候不用改的那麼認真，大答題都沒什麼標準答案”之類的話。
中間的花絮是，路要趁著自習空當跑到老師辦公室來借著看她的理由和蔣旭套詞。
蔣旭倒是回答有度，每次不讓她多了解他一點，也不會沒有禮貌。
對這麼個不冷不熱的男生，一向好人緣的路遙倒是有點碰到軟釘子了。
在高二第二個學期開始的時候，楚涼和蔣旭同時不用給老師加班了。原因是卷子多了，考試任務重了，連章越都被強迫停止一切競賽。
在緊張壓抑的氣氛之中，大家都像被打了雞血，又像天天被放血然後再打雞血，幾輪下來人人都有點麵呈菜色。
那段時間，正是北京秋衣秋褲上前線的時候。入冬的氣候算不上秋高氣爽，卻已經落葉飄飄。最流行的是高領棉毛衫搭配藍綠色校服，底下秋褲打底露出一截褲腳是常見的事情。
楚涼在幾輪放血一樣的考試後也有點精神不濟，全年級的體育課都停了，隻有少數幾個男生還在教務主任開班會以後大著膽子抱著球去操場玩兒。混在高一學生裏其實老師也找不到誰是誰。
班裏一群呻吟著，和試卷奮鬥著，或者憧憬窗外自由生活的同學們總會在課間幾分鍾觀摩一下章越他們打籃球的身影。那時候他大概是少數幾個不會被教導主任拎著領子罰站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