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詩篇
文/胡馬
白龍江上
回家路上那些美麗的白楊樹,
你將選擇哪一棵裝載我的靈魂?
那個下午,
並沒有風刮過白龍江。
一粒沙
突然落進了我的眼睛。
在一輛開往郊區的班車上,
再也不能假裝是在觀賞風景,
低下頭,
我終於痛哭失聲。
命運因此得到了驗證:
在路上,在路上
你將徒勞地奔波一生。
水鳥的叫聲,
轉過山岬消逝了。
這時我瞥見:
疾馳的車窗外,
路兩邊
一棵棵白楊樹
一晃而過
消失了。
更多的白楊樹
迎麵撞來。
像一種神秘的力量,
拖著我
在一架光與陰影的梯子上
向前飛奔。
樹與樹的空距間,
白龍江閃閃發光。
江對岸,
荒涼沙灘上,
一個人在走。
他一生的時間
是否足夠走完一段寂寞旅程?
就像流水忘了河床,
鳥忘了飛翔。
我已忘了,
那個下午,
究竟有什麼事情發生。
我甚至也忘了,
回家的路上長滿白楊樹,
仿佛一生都在墓地裏穿行。
成都大慈寺
在我的身體裏
一座寺廟正在長出它的耳輪。
它的魚形麵孔
有著僅限於南方黃昏的輪廓:
簷槽,樹蔭,回廊,紅牆……
重重倒影隨神性蕩漾。
一杯禪茶由濃漸淡。
幻境中的橋,
經由舌尖指引和延伸。
蓮花藏身的所在,
白霧繚繞,
平原承受的罪孽降至最低。
風拂過夏天,
被山門隔成蒸籠的上下兩屜。
蓮座周遭,
河流纏繞如瓔珞。
琉璃燈下,
欲望被眾生悉心護持。
貪嗔癡慢是一枚枚貢果。
而蒲團上殘存的體溫,
在陌生人中間傳遞著信仰的秘密:
記住一個咒語,
以免永生的輪回之苦。
雨季到來前,
世界拒絕了它的另一個可能。
佛陀似笑非笑,
神龕內,
蘭花指翹了千年,
向走到盡頭的行人打一個啞謎。
舉茶俯仰的瞬間,
忽然心有所動:
慈悲即瓷杯!
為免掉到地上,
最好不要放在手上。
折多河邊的澤仁尼瑪--獻給一位藏族女孩
陽光烤焦了岩石,
風吹熱雲朵,
針葉林的氣息在大地上遊蕩。
我們像兩隻年輕的獨角獸,
在斜坡和和河穀裏尋找神的足跡。
這是又一個稍縱即逝的下午。
我聽見銅壺唱著古老的謠曲:
"澤仁尼瑪!澤仁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