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夏的陽光總是那麼刺眼。徐渭倒坐在一個破舊的椅子上,眯著眼睛看著諾大的,蓋滿垃圾的院子。手裏還握著帶著溫汗的那張老爺子留給他的信。
老爺子姓徐。大名沒人知道。職業開始時是撿垃圾,後來升級為收垃圾,老爺子總喜歡稱他的垃圾場為公司,他那比狗窩還狗窩的狗窩被他稱為寢宮。老爺子喜歡追求時尚,喜歡非主流,喜歡夏天裏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奔兒吧的抽著煙,眯著眼睛看那些穿著超短裙,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半邊奶子的非主流小美女。後來那個無人注意的小小角落裏多了個徐渭,一樣的眯著眼睛,嘴裏叼著半截不著火的煙頭。看著一茬茬就像旱地裏的蝗蟲大軍般的大腿和半邊奶子。徐渭感覺自己很幸福,或者很無恥。
徐渭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左眼皮就像裏麵有千萬個蛤蟆一樣跳個不停。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按照老爺子的說法,這眼皮跳是有財運還是有災禍,都是分時辰的。而且個人的八字不同,時辰不同,所代表的含義也就各不相同。不過徐渭堅信自己今天有好運道。
今天學校發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徐渭早早的就起床,細心的理了理頭發。咬著牙穿上自己最貴的一身衣服。那是徐渭脫離了老爺子單獨撿了一個月的垃圾,自己興衝衝的去地攤買的價值一百大元印著七匹狼的休閑西裝。
徐渭今年不過十八歲。但自小就隨著老爺子奔走於垃圾橫行處。也見慣了這個世道上的爾虞我詐。就是在他們這個垃圾行業裏,如果你不早起晚歸,那絕對是撿不到任何有價值的垃圾的。如果第一天你想睡懶覺,你不會餓肚子。第二天你身體不舒服,不出去了,你就會吃老本兒,第三天你情人節你要上街看美女,你會破產。第四天如果你來了一個月必須來的那玩意兒。OK!你的同行們會熟悉你的固定客戶,你的固定客戶也會忘掉你然後將垃圾倒給他們,而你也就隨之失業。被排擠出垃圾中心。你喪失了固定客戶,隻能打野食。但事實證明。隨著現代城市的高度發展,第三產業尤其是城市衛生業發展更是迅猛無比。你打野食,不僅要注意那些最近沒吃到油水或者心情不好的城管將你定位為影響市容且在非商業區無照經營。你麵對的將是高額罰款甚至一頓免費暴力按摩。其實城管不是可怕的,隻要你把招子放亮點,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就可以躲避他們。在無數撿垃圾的前輩用血的經曆證明了一件事,寧見城管,勿遇清潔工。的確,這些以城市清潔為己任的清潔工的副業就是打野食。稍微值錢的塑料瓶或者運氣好的錢包之類,往往都是這些起的比雞早睡的比宅男晚的清潔工的戰利品。
徐渭本不想繼承老爺子的職位,但那天老爺子喝了兩瓶二鍋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訴說當年徐渭是如何把牛奶當成空氣喝把豬肉當米飯吃差點讓自己破產的曆史講給徐渭。徐渭雖心道自己從來不吃豬肉卻不得不聽從老爺子的吩咐,在經過幾次反抗無效後,徐渭終於見識到了這份工作的偉大,加入了撿垃圾的隊伍。他給自己取了很有個性的名字,開荒者。並且把自己打扮的很成熟。
取回了錄取通知,是一所二流大學的新聞係。徐渭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特意去ATM取點錢準備到市場買兩斤狗肉慰勞自己。但當他在ATM機前看著自己的帳號裏麵忽然多了一排零以後。他確定,他發財了。興衝衝的拎著由兩斤變成三斤的狗肉,卻隻看到了依舊滿院的垃圾而少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徐渭走的時候就告訴老爺子說今天別去拾荒了,等自己回來給他買狗肉和他最愛喝的二鍋頭還有他最愛抽的紅塔山。老頭子不見了,隻有外麵的窗台上一個磚頭底下放著一封老爺子親手寫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