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仙今天的生意不怎麼樣,街上的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多,到了他的卦攤前也都隻是看一眼就走了。王半仙今年五十二歲,在這條街上擺卦攤已經擺了四年了,這兩年內地和東南亞的遊客增多,他的荷包也就跟著鼓了起來,要說算命呢他還是有一手的,許多的街坊找他算過,尤其是不遠處的缽闌街、上海街、山東街的那些小姐們經常光顧,許多人都覺得他很靈驗的,所以不知是什麼時候,他的大號就沒人記得了,人人都叫他王半仙。王半仙閑極無聊,就把一本線狀本的《奇門遁甲》裏麵夾了一本《碧玉樓》拿起來看。這本《碧玉樓》還是上海街的阿芳的床上看到,他估計這些小姐平時也鑽研古書裏的技巧以提高自身的業務能力,阿芳後來就把這本書和另外一本《燈草和尚》一起送給了他,當做是對他經常光顧的一份小禮物。
看到妙處,王半仙小眼睛就眯了起來,外人看來還會以為他是在研讀那本《奇門遁甲》研究得入迷了。夏夜的微風吹來一片涼爽,街上的空氣裏似乎飄來一絲淡淡的脂粉和廉價香水的味道,一定是那邊缽闌街的小騷貨身上的味道,搞得王半仙有點心猿意馬,腦子裏有浮現出自己和阿芳在床上馳騁的情景,他漸漸感覺到自己的下腹有點發熱,唾液開始增多。王半仙打定了主意,再過半個鍾就收工,去阿芳那裏泄泄火。因為坐久了看久了,他就感到有些尿意,就起身去街角解決了一下。往回走的時候,就見到幾個人匆匆地從西邊的街口趕了過來。
王半仙的眼神不太好,直到臨近時才看出來這些人似乎是缽闌街那邊一家鳳樓的護院。幾個人也認識他,經過他的時候其中的一個臉上有一顆黑痣的人就問他看沒看見一個十六、七的小女仔跑過去,王半仙搖手說沒看見。那人將信將疑地又審視地看看他,旁邊的人就拉他接著往前追了。王半仙心裏罵道:丟!囂張個屌,老子才不屌你!他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就向自己的攤位走去。這時,西麵的街角又拐出了一個人,晃晃悠悠地東看看、西望望向自己走來,看樣子像是大陸觀光客。王半仙暗喜,他把手上潮濕的地方在褲子上抹了抹,緊趕了兩步坐回自己的八卦桌,順便用手在桌子上的白色的蓋布上撣了撣,又把上麵的幾本書理好,把那本《碧玉樓》塞到後麵的包裏,然後氣定神閑地坐下等著那個大陸仔過來。
高明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新陳代謝的速度了,這才剛剛吃完沒多久,看到路邊的小推車上賣的小吃就又忍不住口水要往外流,一路走就一路吃了過來。走到王半仙的卦攤時,他手裏還拿著一串墨魚串,嘴裏還在不緊不慢地嚼著。王半仙見他是個少年,看樣子頂多也就十六七歲,心想這更容易搞定,就咳了一聲,撫須搖扇做諸葛武侯狀。果然,那少年定下了腳步,轉頭看了看他的卦攤,又看了看王半仙,神情有些遲疑。王半仙微合的眼睛睜開了,心說來了就別走了,就張口用普通話說:“啊,這位小兄弟,這麼晚還這麼有心情逛街啊,不如過來看看如何,看不好不收錢的。”
高明心想反正也是玩,就看看唄,就走到他的八卦桌前的座位上坐了下去。坐定後,高明嘴裏一邊嚼著一邊問:“先生要怎麼個看法?”王半仙拈須微笑道:“鄙人看得八字,麵相,手相,六爻,梅花易,測字,不知小兄弟喜歡怎麼看呢?”說著眯起眼睛看著高明。高明說:“那就測字吧,我是不是要寫個字啊?”王半仙點點頭,拿出一張白紙和一支毛筆遞給高明。高明一看是毛筆,心裏就遲疑了一下,自己的毛筆字可不咋地,不過轉瞬就釋然,又不是科考,有什麼關係呢!就拿起筆來,略作沉吟,在那張紙上寫了個香港的“香”字。
王半仙搖著扇子端詳著那個字說:“小兄弟這個字可寫得好,這個香就是香豔的香,表示小兄弟將有一番豔遇,小兄弟剛才從西邊來,西麵是乾位,屬金,也就是金戈的意思,又向東麵的震位而去,震即是動蕩的意思,這豔遇嘛恐怕還是從金戈爭執中來,而小兄弟來到的時候還在吃著墨魚,墨即是黑,表示晚上,魚即是遇啦,表示這豔遇在晚上,還有啊,你看這個香字,上禾下日,禾又可分成一、十、八三個數,就是一十八日,也就是今天,小兄弟今晚必有一番豔遇啊,哈哈!”
高明心說這都哪跟哪呀,要是說老叔他們有豔遇就罷了,我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又不去逛窯子,哪來什麼豔遇啊!王半仙見他一臉的不信,就把椅子往前移了移,待要與他理論一番,腳伸到桌子底下時卻踢到了一樣東西,他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原來是個人,他“咦”了一聲,低下頭觀瞧,隻見桌下貓著一個女孩,穿著一個碎花的T恤衫、一條牛仔短褲,光著腳,眼睛骨碌碌地看著他。王半仙“騰”地跳了起來,叫道:“你邊個啊,做咩啊你!”那女孩也不搭話,跳出來便向東跑去,高明和王半仙都坐在那裏瞪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半晌,高明就對王半仙說:“這就是先生所說的豔遇吧,我怎麼看這豔遇好像是先生的呀?”王半仙急忙搖手說:“啊,小兄弟,……”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東邊的街口一聲女人的慘叫,極為淒厲,接著就是一群男人的叫罵喊打聲。接著,就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向這邊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