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骨肉分離(1 / 2)

深秋,十月初三,酉時末。

距青州還有百十裏地的官道上,正行走著幾輛馬車。

行在最前麵的馬車是柳府年紀最長的車夫柳忠趕著的,馬車上拉著的是柳府老太爺柳振業的棺木。

用幹枯如樹皮的老手掩掩衣領,他抬頭望望天,空中淋淋漓漓的雨,長歎口氣,小聲嘀咕著,“這該死的老天爺,到底是誰得罪了你,要整日的下個不停。”

話音剛落下,跟在後麵的柳府大爺,柳元文清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忠叔,你稍微慢一些,前麵就要到永丘鎮,這雨下了好久,還不知永丘河水漲了沒,帶我打發長宏他們去查看一番,咱再過橋。”

這雨下的連這官道上都泥濘不堪,何況眼瞅著上了永丘河兩岸的大堤,這路越發的窄了,就是想快也沒法子。

可是一向穩重的柳忠還是回了自家大爺的話,“大爺,你放寬心,奴才會謹慎小心的,不會驚了老太爺的。”

望著身穿蓑衣的長宏和長發騎著馬離開,柳元文瞥了眼泥水已經漫到了馬兒小腿的泥水,馬車行走在僅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大堤,他有些擔憂馬車的安穩。

聽到身後馬車裏愛女瑤珠不停的咳嗽聲,他心裏的擔憂更加的重了。

老父在一月前離世,皇上皇恩浩蕩,特恩準他回鄉丁憂。

天氣不好,路途難行,二弟一路不住的鬧騰,又加上瑤珠病的重。

原計劃要趕在十月初六回到青州老宅,把老父安葬,誰知這雨竟然下了大半月,他俊朗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絲難言的苦澀。

長宏和長發走了約莫三四裏地,還沒見著河水的影子,隻見雨下得更加的緊急,他倆身上的蓑衣已經不禁用,身上的衣裳濕透,在這樣的季節裏,著實受罪。

長宏瞧著雨水不停的落下,在空中冒著一些白氣,天空也比剛剛黑了不少,有些焦躁的開了口,“長發哥,咱大爺非逼著咱趕路,瞧這雨下個沒完,要是馬車再壞幾次,別說兩日後回到青州,恐怕再有三五日也沒法子回去。”

長發比長宏年長幾歲,他瞪眼長宏,“你就少說兩句牢騷話吧,老太爺沒了,咱二爺又是個混蛋,欠京裏聚雲山莊的銀子還是大爺賣了京裏的宅子才還清,又加上小小姐生了病,咱大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我就怕他撐不住啊。”

他們說著話,就到了永丘河畔,隻見渾濁的河水翻滾著,那座一丈有餘的石橋孤零零的橫跨在永丘河上,兩岸的樹木也被大風刮的東倒西歪。

柳澤元坐在老娘花氏的馬車裏,用手撩開車簾,瞧著外麵越下越大的雨,想到回到青州那個窮鄉僻壤,他再也不能逍遙,滿臉都是怨憤之色,“娘,你就會罵我,瞧大哥辦的都是啥事?”這麼大的雨,都不讓咱歇歇,上趕著回青州,青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好的!”

耳畔剛清淨一會的柳老夫人,正閉目思索事情,見小兒子又開始胡說,睜開眼,厲聲嗬斥著,“你個混賬懂個啥,你爹安葬的日子,是你大哥特意找人推算好的,哪裏能耽擱一會!”

被老娘訓斥,柳澤元不屑的撇著嘴,“人死了,哪裏不能埋啊,非要回青州,青州老家的土好是咋滴?我爹埋進祖墳還能活過來?”

柳老夫人被兒子的話氣的拍著麵前的小幾,怒聲喝著,“你這孽障,是要活活的氣死老娘啊,早知道這樣,前些日子就該讓你被聚雲山莊的人給打死,也給你大哥省些銀子!”

老娘揭了短,柳澤元這才住嘴不言語,鼻孔裏哼哼著,心裏想著的卻是,哪個要他瞎獻殷勤,不就是三萬兩銀子,給老子一個月保證連本帶利的贏回來,他還擋了老子的財路呢。

依芳樓的卿煙還等著他去給她贖身呢,這不是生生的壞了自個的大事嗎。

長宏他們回來,給柳文元稟報了永丘河的情況。

柳元文想著橫豎這裏也沒集鎮,也歇息不得,幹脆過了河,到鎮上再歇息一晚,明兒一早再趕路。

揮手讓大夥繼續趕路,小半個時辰,他們就趕到了永丘河畔。

柳文元跳下馬,瞧著橋頭的路被淤泥和雜草掩蓋,就指揮仆從小廝盡快清開,好過橋。

橋頭的淤泥還沒清理一半,一時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暴雨借著風力下來起來,天空瞬間也黑了,連對麵的物體都瞧不清楚。

柳文元隻好讓他們都停下,站到一旁的樹下避避雨。

轟轟隆隆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他們的馬車也被狂風掛的搖晃起來。

柳老夫人有些不舒坦,想是人老事多,自家兒子又在馬車上,就讓一旁的黃嬤嬤攙扶著下了馬車。

見老娘下了馬車,不安分的柳澤元瞄眼外麵狂風暴雨,回頭就把眼睛盯上老娘一旁擱的紅木匣子,心突然升起了一縷惡念。

橫豎跟著大哥回了青州自個也沒好日子過,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匣子弄走,好回京城翻本,也能把卿煙給贖出來。

他急忙把木匣子揣進懷裏,也不顧外麵的風雨,快速的衝進了雨水中,連頭也沒敢回,沿著大堤的坡道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