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1 / 2)

南方多秀麗山水,而山水以雲澤為最。雲澤由三條大河交錯灌溉,水網密布,加之氣候溫潤、地勢較為開闊、平緩,勤勞的人在此靠山吃水,決無凍餓之憂。雲澤實可稱“魚米之鄉”。

雲澤有山連綿,多為丘陵,起起伏伏的很是溫婉,隻偶爾孤峰兀起,直刺蒼穹。雲澤裏山多奇秀,少見磅礴,但也是極美的。

雲澤內有一座山極為奇峻,隱隱顯出不凡之相。霧纏青峰,雲環翠穀,林密處日照不見,瀑飛數十丈,打在深潭裏隱隱作雷聲。山因雲霧得名,稱神霧山。

關於神霧山還有一個傳說。傳說,有位女神安眠在這裏。女神死與於山中,狂風暴雨將這座山籠罩了半月之久,其間山洪頻發,死傷無數。而死去的陰魂不得超生怨氣籠與山間,化為終年不散的雲霧。

葬雪隨二姐搬來此地時,昔日的種種已被青草覆蓋。沒有風雨,沒有女神,隻是一座不高卻極其靈秀的山。野花四季不斷,入了林子各種野味不可勝數,又由於山上終年被雲霧繚繞,又有傳說罩者,鮮少有人來打擾,葬雪便一直把這座山當成自家後院來看待。

暖洋洋的太陽最適合睡懶覺了。葬雪爬上一棵歪脖樹,睡在野桂樹濃綠的陰蔽中,明亮的陽光被桂葉裁成無數浮動的光星,跳躍在她素淨宛如未著墨的宣紙的臉上。整張臉簡潔的似乎是一張隨手描畫的美人圖,初有了三分神韻還缺兩分顏色。如絲的黑發在林風的吹拂下略顯零亂,貼頰的微卷的發絲和明媚的陽光為她平添一分嫵媚,下身碗口粗的青鱗蛇尾牢牢纏住樹幹。

葬雪這一覺足足睡了三天,累得四位姐姐擔心不已。最後還是三姐林語放出紙鶴,才尋到樹上的葬雪。

被搖醒的葬雪見來人是好脾氣的林語,哼哼了一小會兒,又靠在林語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式接著睡。見此,林語唯有苦笑搖頭:換了涵逆來這丫頭斷不敢這樣,也隻有急性子的涵逆才管得了她。其他人,看了她那一臉無辜,可憐又可愛的樣子,就不忍心去責罰她。更何況她一向小錯不斷大錯不犯。雖然有時會沒大沒小,單終究是一個小孩子,一個仰仗著她們去保護,關愛的小孩。對於這樣的葬雪,愛都愛不及,誰又忍心真的去責怪她。除了涵逆,那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像隻危險的毒蝶的妖嬈女子,要提防著些。

然而,林語忘卻了,她和葬雪,乃至共居於繚雲洞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不能說清的身世。此刻,林語隻能用她那美麗而簡單的小腦瓜,本能的對另一個女子下著評論。

林語望著睡熟的葬雪歎了口氣,半抱半拽的將她帶回山洞。

一路上月色極好。風掠過闊葉林,光滑的葉麵獎月光蕩起來,一時間,銀白的月牙兒將山風都飾成淡淡的白。

葬雪趴在林語的身上,眯著眼直覺得林語長長的發絲隨風飄起,不停的摩挲著她的額頭,癢癢的,卻不能抓。因為真醒了,她就得自己走回去。這樣靜的夜,若是一個人走山石都會欺負人的。雖然這會兒有三姐陪著心底很踏實,葬雪仍不願意走夜路。她忘不了那次的經曆。

那天,葬雪和姐姐們外出狩獵。她跑去林子裏偷懶,不想會和姐姐們走失。慌亂中她沒有發現自己陷入了“鬼打牆”的局麵。她隻知道越走越黑。她卻不知道那是太陽在慢慢的沒入西山。而那天剛好是朔月之夜,微弱的星光不足以照亮密林中的路。在觸不到盡頭的黑暗中她覺得無力,心底的恐懼不斷地擴大。恐懼逼得她不停的奔跑,平日裏輕捷的步伐,靈敏的感覺都無濟於事,她不斷地摔跟頭。而黏稠的血液,讓她更加驚慌失措。

於是她哭了,淚水隨著撲麵而來的風落下來。她發現夜風真的很冷。它可以把人心底的寒冷全吹起來,是可以傷著人的,傷入五髒六腑。

恐懼叫她警覺,任何風吹草動都被放大數倍。被一次樹影的搖曳,她都忍不住四下張望,惟恐傳說中的鬼怪憑空出現。無所依憑。即使她在身邊畫滿符咒,手握利刃,仍然缺乏安全感。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過了很久她忽然見到二姐涵逆獨有的藍蝶。藍碟尋得了她的位置,急忙飛回報訊。可那時她已在長久的恐懼中迷失了心智。她一把抓住藍蝶,生怕林子裏又隻剩她一個。她是那樣害怕,以致於一使勁捏死了指間掙紮不休的藍蝶。她就那樣緊緊的捏著藍蝶的屍體,睜著失了焦距的眼,一直到姐姐們尋來。

當大姐弄雲站到她麵前時,她愣了半晌,隨後剛幹的淚臉又被淚水衝刷了一遍。她摟著弄雲痛哭流涕,把弄雲那一身漂亮的白衣糟蹋得一塌糊塗。疲憊至極的她趴在弄雲的身上睡過去。再醒來時,葬雪已在洞裏了。腦袋很重,頭腦卻出奇的清醒。二姐涵逆正在用冷水為她降溫。那一刻她才真正放心了。回家了,終於回家了,葬雪歡喜得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