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蕭煥知道還不到時候,還不到去安慰這個看似漫不經心毫不在意,卻內外皆是傷痕累累孩子的時候。
男人默然坐在上首之上,他伸出手去聚精會神的撥弄了一下桌間茶盞,須臾,他淡淡道:
“你服嗎?”
神色不明垂首跪倒在地的遊小真沉默了許久,片刻,他抬起頭來突然灑然一笑,他道:
“我不明白,我不應該會輸。”
蘇諦君修長的手指在桌間叩了叩,他輕輕搖了搖頭道:
“世間本無應不應該,隻有會與不會,能與不能,做與不做……”
蘇諦君看了遊小真一眼,沉默,又道:
“明白,與不明白……”
伸出手去撓了撓臉頰,到底蹙緊了眉頭,遊小真抬頭看向男人道:
“我不明白。”
既然你這樣說,我便更不明白我輸給你的理由了。
似乎是輕輕笑了一下的,男人負手緩緩而起,他慢慢向前走了兩步,再轉首時已是麵無表情道:
“若論仙法武鬥,莫說一個遊小真,千千萬萬個遊小真也不是本君敵手,如今便是你引以為豪的文以智鬥,你也完敗本君之手,你又有什麼資格如此跟本君發問,更有什麼資格去小瞧這天下間千千萬萬的仙君們?”
遊小真隻覺得男人的話語字句紮耳,他心道自己已是敗兵,對方又何苦如此折辱自己,一時心下也是層層冒火冷笑道: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道貌盎然隻知發號施令的仙人們懂什麼,你們因為一口飯給人下過跪甚至要……你們因為一句話遭受過暴打嗎?更何況,你們趨炎附勢的狗臉小爺我也不是沒有見過!當年像一條條哈巴狗一樣恨不得大獻殷勤,一轉眼便就換了嘴臉百般折辱,這一切的一切,你能懂嗎?!!”
遊小真說到此處,卻是驀然拔身而起狠狠怒視男人,蘇蕭煥是沉默的,隻是與他靜靜相視。
片刻對視,少年人咬著牙攥了攥拳垂下首來慢慢道:
“對,你與我有恩,你帶我出煉獄給我吃穿讓我叫你一聲師父,我遊小真不是木頭疙瘩榆木腦袋,以你的身份手段大可不必與我立下今日賭約,你的恩情,我遊小真領了也認了……”
話到此處,他正正經經跪下身來向眼前男人拜了三拜繼而垂著首慢慢道:
“大恩不言謝,請師父受弟子三拜,但弟子心已成殤早已是朽木一枚,經不起您的精雕細琢了。”
沉默,如冰一般的沉默回蕩在二人之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
“抬起頭來。”
男人開口了。
跪倒在地的少年狠狠揉了一把眼眶,抬起了頭去。
“把腰挺直了。”
男人又道。
遊小真紅著眸子沒說話,繼而依言。
“朽木?”
男人聲音沉的像是海浪拍岸,他麵無表情兀自搖了搖頭,又道:
“乾天,你和這根朽木講講,為了贏他今日賭約,到底動用了多少人。”
一道白光現於二人眼前,乾天朝著男人叩倒道:
“回稟主子,屬下二人從仙侍中挑出善答謎者九九八十一人,與您暗地裏以仙碟傳音,方才勉強應付住了四少爺今日的猜謎之約。”
遊小真愣住了,他愕然張大了嘴看著男人說不出話來。
男人如常麵無表情看著他,許久才道:
“為師從未聽說過一個需要八十一人在後才方能應付的朽木,同樣,今日之事為師也可以選擇不告訴你。”
遊小真蹙緊了眉頭,想了一會到底有點想不明白的搖了搖頭道:
“那你……您又為什麼會選擇告訴我呢?”
男人淡淡道:
“井底之蛙坐望井口而不知天之大,你今日自詡聰明無雙卻敵不過這九九百十一位仙侍,更妄想以一己之力去開拓一片沃土,愚蠢。”
遊小真說不出話來了,許久,他有點苦澀的笑了笑道:
“可我……我連這土的味道都尚未聞到。”
輕輕一聲冷哼,男人冷冷道:
“那也要走在一條能讓你離目標更近的路上。”
遊小真何等聰慧,若你當真不甘不服不平,簡單,終有一天踩在他們頭上睥睨他們就是,而眼下,能有望給自己提供這一切條件的地方……
遊小真深深叩首而下,他道:
“今日弟子雖輸的不是您,卻確實又輸給了您,這場賭約,弟子認輸。”
男人看著眼前這深深叩倒的少年郎,他想--服了,既然服了就可以敞開天窗論論這門規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