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心中突然沒由來的起了一股怒火,這股怒火是那樣的莫名其妙而全然無法被控製的,很多年後,男人也常常會想起這一天,他偶爾會問自己,當時的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怒不可遏到這種程度呢?
--他是在惋惜啊,替這樣一塊寶玉惋惜,更氣這孩子眼中那熊熊的恨意,然而最氣的,卻是自己的無能為力吧,他對這孩子滿腔的殺氣完全無能為力啊……
於是當年盛怒之下的諦君被怒火徹底澆透了,他攤開手去卻隻說了兩個字:
“拿來。”
……
“拿來。”
少年抬起頭去,他看著麵色鐵青如斯的男人,有一個瞬間,他的心中是說不出的委屈。
孩子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呢?
當單獨一人不存在糖果時,他壓根不會在意自己到底有沒有糖果,然而當兩個孩子甚至更多的孩子聚集在一起時,你給了其中一個人糖果,就必須給另一人糖果--因為得不到糖果的那個人,勢必會覺得委屈。
這是人從天性裏帶來的東西,有的人喜歡稱其為堪比心理,更有甚者喜歡稱作嫉妒之心,然而,這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小到微不足道的委屈罷了。
你有,我為什麼不能有?
你學,我為什麼不能學?
吳奇沒有伸出手去,他反而,將手中的短棍攥的更緊了。他就這樣趴在地上看了麵色鐵青的男人好一陣,咬緊了牙關抬起頭來,繼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他向站在男人身後的小女孩斜了一眼,又是一咬牙下,卻是垂著首狠狠,狠狠將手中的短棍重重摔在了男人麵前道:
“給你!”
‘當!’--‘咕嚕嚕’……
短棍在地上狠狠敲了一下,彈起來滾了老遠,青衫男人本來鐵青的麵色,已如一片黑雲壓禁,找不出半分常態來了。
然而這年僅十一歲的孩子丟完短棍之後卻是‘唰啦’一轉身就向習武場外走去,就在他不過剛邁出一步之時!
‘唰!’的一腳重重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吳奇一個趔趄,在習武場上撲倒過去又滾了好幾圈才勉強止住身形,不由是大怒抬首喝道:
“媽的!你……”
“啪!”
他所有的話語,盡數止在了重重扇來的一掌之下!這巴掌之重,赫然將他抽的又向左滾了好幾圈!
疼!
身後和左臉頰上都是說不出的疼,吳奇一連咬了幾次牙關都沒能止住淚腺完全不受控製而生生疼出的淚水,寒著麵的男人立在他身前話語如冰:
“去撿。”
吳奇咬牙,你想讓我屈服!
二人一立一坐,四目相視。
男人不語,我要讓你屈服。
想用這種手段讓我屈服,你做……
一言不發,便‘啪’的又是一巴掌,吳奇腦海中的這一句話還沒有想完,右臉頰上便又挨了重重一掌,他一時眼冒金星,十一歲的孩子在這一刻滿腦子裏竟然就隻剩下一個念頭了--疼,太他媽的疼了!我要走!放我離開這裏!
頂著高高腫起的雙頰,他疼的淚如雨下,但還是又一次勉強爬起身來,一抹黑影,籠上了他那小小的身影,沉默中的男人依舊麵色如鐵,他看著眼前這十一歲的孩子--不要逼我打碎你所有的驕傲,但,如果迫不得已,我更不會允許自己養出一個目無尊長殺意淩然的孽障來!
所以……
男人負在身後的手,狠狠,狠狠攥緊了,所以如果真的萬不得已,你的驕傲和尊嚴便必須做出讓步來。
男人已經忘記有多少年自己的命令一直是令行禁止的,便是真要殺人也不過淡淡一個點頭足已。
他很是不習慣短時間內將一句話重複第二遍,但他看著眼前這個眼中已經開始彌漫上恐懼的孩子,還是說道:
“去撿。”
你如今孤苦伶仃,但這並不能成為驕縱甚至是放縱你的理由。你性子剛硬桀驁,但這亦不能成為你目無尊長轉身而去的理由。你天賦極致如今遭此大難,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該由著你將自己一直浸泡在仇恨之中!如果你對仇恨的執著,全部來自於你的驕傲與你的尊嚴,我將會用最殘酷的手段在今天打破這所有的一切!
因為你可以恨我,但你永遠不能辜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