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孫焚說完解陣之印後如被抽去了靈魂一般,伸出手去對著吳奇擺了擺手,男人淡淡道:
“老二,給他倒杯茶。”
吳奇早都聽懵了,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男人轉頭,看向坤地道:
“夫人怎麼說?”
孫焚突然震驚抬首,卻見坤地抱著孩子答:
“回稟主子,夫人說,雖然以後修不得仙法了,但欲保這孩子的性命卻是無憂。”
微微一頓,坤地又道:
“還有……夫人說這孩子並不是得了什麼怪疾,是中毒。”
蹙了蹙眉,轉頭向同樣愣住的孫焚看了一眼,許久才道:
“這麼說來,此事倒是需要再議議。”
片刻沉默:
“去傳本君諦君令,長老會先前對孫焚裁決一事本君提出異議,改日再決。”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斜了孫焚一眼男人淡淡道:
“孩子就不要給長老會的人送回去了,先送到夫人那吧。”
言盡於此,前去傳信的乾天也回來了,指了指孫焚男人淡淡道:
“給他看看傷,本君明日再來。”
話說到這,便向一直愣愣的吳奇看了一眼道:
“老二,走吧。”
……
跟著師父一路徐徐行出地牢,外麵已是繁星點點,柔柔的夜風悄悄拍在臉上,帶來了新鮮的空氣,吳奇下意識舒了口氣。
自然感受到了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男人負手走在前方頭也不回問道:
“有什麼想問的嗎?”
吳奇愣了愣,疑問當時在地牢裏早被恐懼取代了,如今想想,似乎還真是有那麼一點的,按耐不住內心的疑惑,還是問了:
“師父,若是孫焚死咬牙關不說,你還會不會對他的孩子行刑啊?”
男人走在前方,淡淡答:
“他不會不說,因為他沒得選擇。”
這個假設是不成立的。
“您為什麼要把孫焚的孩子送到師娘那裏去呢?”
“一來,為師不喜歡長老會的那群人,二來想讓你師娘給孩子看看毒,三來……為師明日不希望孫仙君興致大發同為師瞎扯。”
吳奇愣了愣,心中卻是悠悠一歎,即是仁慈,又是製衡嗎?
又想到了什麼,問:
“那您覺得,孫焚這麼做是對的嗎?因為弟子覺得他一點都不可恨。”
到此,眼前的這抹身影才緩緩止下了步來,高大的身影沒有轉頭,許久才慢慢,慢慢道:
“其心可憐,其行該誅。”
吳奇聽的一怔,便又聽:
“為了一己私欲,無論是愛是恨,而隻知一味地傷害他人……”
轉過頭來,目光冷冷向少年看了過來:
“亦或者是傷害自己,這樣的人,其心可憐,其行該誅。”
吳奇有一個瞬間的說不出話來,卻又聽:
“這世間傷一個人容易,真正坦誠愛一個人卻很難。滿腔的恨意與怒火引來的終歸隻有更加憤怒的冰冷與絕望,就如那孫焚,你若是他的孩子,當然會感動於父親為你的奮不顧身,可你若是那普普通通的四十人之一呢?”
是愛?是恨?不過盡然一念之間……
吳奇一時答不出話來,許久,他才慢慢,慢慢問道:
“那……是弟子做錯了嗎?”
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腦袋,許久才輕輕歎了口氣答:
“不,就如那孫焚,為師不能說他是錯的,但……這卻一定是珍視他的人最不希望看到的。”
因為珍視,所以不希望你會被仇恨所吞噬,這世間有太多太多的事論不來對與錯,但,如果你會做出那樣選擇,卻一定是我所不願見到的。
吳奇許久沒有答話,良久,他卻在這一片月輝之下緩緩跪下了身來,他向眼前之人重重,緩緩叩了三首道:
“弟子還是放不下的……但弟子許是貪心,從今往後,弟子卻更想做好您的二徒弟,想好好做這曉白山的二弟子。”
微微一頓,卻聽:
“是以此次私修魔都功法一事,還望師父嚴懲不貸。”
蘇諦君沒有答話,他隻是沉默注視著眼前這一抹跪的筆直的小小身影。
吾心安處,才是吾鄉,也許,是該給這孩子一個安身立命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