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丁靜蕾說著,在王大衛的每個兜裏掏著。她掏出了一瓶藥,打開後取出一片,用手捏著王大衛的下巴,把藥片塞在了王大衛的舌根下,說:“把廠長扶到床上去。”
王大衛被扶到了床上,躺了下來,丁靜蕾為他蓋好新帶來的被。
“偉彬,你去找找,看這兒有沒有醫生,我在這兒看著點。”
李偉彬答應著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李偉彬帶進來一個人,看上去是位管理幹部,他進門看了一下王大衛沒有一點血色的臉,搖頭說道:“我們這兒沒有醫生。”
“人病成這樣怎麼辦,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的。”丁靜蕾說。
“隻能再等一會兒,領導來了之後再說了。”
“領導來了會怎麼樣?”
“我想會同意把他送到醫院或者送回原單位的。按規定再有三五天,這批人就會被送到大西北了。”
就在這個時候,王大衛慢慢地睜開了雙眼,隻有一條縫。蠟黃的臉,黢紫的嘴唇,幹枯的手。
“廠長。”丁靜蕾和李偉彬見狀急切地叫著。
王大衛長籲了一口氣,聲音很低很低地說:“我又活過來了。”
丁靜蕾眼淚汪汪地點點頭:“嗯。”
“他是誰?”王大衛望著這位陌生人問。
“他是這兒的管理幹部,他說這兒沒有醫生,等領導來後就會把你送到醫院或者送回廠子了。”
王大衛聽後,好像是得到了一種安慰,輕輕地點頭說:“靜蕾、偉彬,我還能挺到那時候嗎?”
“能,一定能,廠長。”
王大衛微微喘籲著說:“別糊弄我了,我的病我知道,算這次複發也有十次八次了,而且每次你們都在身邊,我有福份哪。你們看,就在我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還能見上一麵。人生,不容易啊,實在不容易啊……我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想重新回到戰爭年代去,那個時候腦子裏什麼想法也沒有,隻要聽到槍炮聲,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打敵人,殺鬼子,解放全中國,讓人民過上好日子……”
此時的王大衛浮想聯翩,追憶著往昔。
“戰爭硝煙未散,我為了戰友的遺願,來到了老龍口,撇開家裏一晃便是好幾年。這些,我都不把它當回事,共產黨員為黨做工作,黨安排到哪,就應該在哪紮根、發芽、開花、結果,兒女情長都是小事啊……”
王大衛的話,讓丁靜蕾和李偉彬感動得淚如泉湧,連站在一旁的管理幹部聽著都受了感動。
“到老龍口後,兩件事使我終身難忘啊。一件是前幾年的‘三反五反’運動,讓我好一陣子委屈,好賴到最後,黨給了我一個明確的說法,所以,我從內心裏一點也不怨恨我們的黨組織。你們倆也都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必須時時刻刻不忘黨的教誨,知道嗎?”
丁靜蕾和李偉彬含淚點頭。
“第二件事就是這次‘反右’了,說心裏話,我還是相信黨、相信政府,我現在不會,將來也永遠不會反對社會主義製度的,哪怕是死了之後……因為社會主義社會是我們千千萬萬革命者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豈有不珍惜之理?”
王大衛說話無力,稍微停頓了一下,散落的眼神盯著丁靜蕾和李偉彬。
“這次運動不像上一次啦,是徹底地把我給斷送了,心中沒有反黨的病,而身子骨卻有致命的病,也許在今後的幾天裏………我不在人世時候,你們倆一定要把我這番話說給黨聽,就說我王大衛一生跟的是黨,奔的是共產主義。”
“廠長……”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是在部隊的時候,我們的老團長常講的一句話,今天,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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