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郎君還不曾起身,倒是咱們家大郎已經起了,仆端水來的時候看到他和二娘子在切磋來著,二娘子還差仆來叫你一聲。”阿鈞見他渾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臉,默默收回了給他遞布巾的手,回答道。
林有鶴“哦”了一聲,邁步往演武場而去。
演武場。
東樓明掌中銀鏈靈蛇一般遊走,寒光爍爍,與他對手的東樓希聲揮舞一柄細劍將自己周身護得滴水不漏,兩人本是孿生,從小一同長大,對方一抬手,心中就已知道他接下來要用什麼招數,多年以來,兩人都致力於破解對方的武功路子,卻總也沒有進展,每每比武,都是以平局告終。如果不出例外,這次也一樣。
然而,變數突生。兩人正打得熱火朝天,斜刺裏突然飛來一枚卵石,不偏不倚,恰好打在東樓明控製銀鏈的右手虎口之上,他隻覺手上一麻,銀鏈頓時失了助力,頹然垂落。東樓希聲收勢不及,眼見一劍破空,朝著東樓明刺去,又一枚卵石飛來,挾著千鈞之力,硬生生把東樓希聲的劍擊得脫了手,嘡啷一聲跌落在地。
東樓兄妹同時橫眉立目怒瞪向卵石飛來的方向,林有鶴雙手揣在袖子裏,麵帶笑容從一棵樹後轉了出來,抬起右手朝兩人揮了揮:“阿兄,阿姊,好早哇!”
“你再晚一會兒來,約摸 我們都該用午食了。”東樓明橫了這個不成器的兄弟一眼,不鹹不淡地堵了回去。
東樓希聲不滿兄長每次都對幺弟這麼惡聲惡氣,手肘一拐,用力捅了他一下,見他同父親一樣喜歡掛在臉上的那副世外高人的表情在自己的突然襲擊下冰麵一樣皸裂開來,心中莫名痛快。她欺負完了孿生兄長,大步走向林有鶴,在他肩頭重重一拍:“麒麟兒,耶娘不在茂林山莊的日子,你又懶下來了哦?知道你天縱奇才,但也經不起這樣虛耗啊!”東樓月最是愛重夫人林上雪,簡直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這在關內關外都不算是什麼稀罕事,最佳體現就是在他們的三個兒女的培養上麵。長子東樓明肩負著東樓氏宗子的重任,東樓月本想把他帶在自己身邊親自教導,恰好那時林上雪生產之後整日鬱鬱寡歡,他便想也不想就把尚在繈褓的東樓明托付給了父母,隻把乖巧聽話,漂亮得如玉娃娃一樣的女兒東樓希聲留了下來逗愛妻開心。後來有了林有鶴,更是史無前例地讓他隨了母姓,林上雪不願約束他太過嚴格,東樓月也聽由她寵愛這個小兒子,隻是在文武技藝方麵,夫妻二人的態度倒是出奇地一致——可以不入朝堂,但絕不能不學無術。隻要林有鶴在他們夫妻身邊,每天天不亮都必然會被從舒適的床 上揪起來,帶到院中習拳練武。
林有鶴聽到阿姊這麼說,麵上不禁露出一絲愧色:“阿姊教訓得是,不思勤勉,是仆之過也。”“話又說回來,你這一手彈石的功夫倒是越來越純 熟了。”東樓希聲話題一轉,注意力又回到了林有鶴方才破了二人僵局的那兩枚卵石上。
三人正在閑聊,忽然有仆役匆忙跑來,附在林有鶴耳邊說了句什麼,他麵色一變,朝兄姊拱拱手告罪道:“阿兄,阿姊,你們先練著,小弟有點事要處理,稍候便來!”說完,也不管二人是何反應,催著那仆役匆匆離開。
昨天夜裏黑衣人的屍體就放在柴房,今天早晨仆役例行檢查時發現屍體的臉部被嚴重毀傷,這才慌忙來彙報。林有鶴趕到時侍衛已經將柴房圍了個水泄不通,見到莊主趕到,眾人往兩邊一退,讓出了一條道路。
柴房修得十分寬敞明亮,四麵牆壁都開有窗戶,就連房頂都有可以打開的天窗,這一切都是當初在林上雪堅持下建造的,本意是為了防火防潮,卻不料倒是給惡人開了方便之門。屍體原本放在柴房正中的一片空地上,早上仆役打開門鎖進來打掃時發現屍體整張臉都已經辨認不出,仿佛一夜之間就腐爛了一般。林有鶴蹲下 身仔細查看一番,哼笑一聲:“如此小兒技倆,還妄想蒙過某的雙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