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野!”一旁站著的東樓明厲聲喝止,從林有鶴開始驗屍那一刻起,他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顯然是對幼弟所作所為極為不讚成,卻礙於長輩的麵子,不好直接嗬斥,此刻總算是抓到機會,忙不迭開口止住自己的兄弟再莽撞行 事。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趙雲樓不過沉吟一瞬,立刻應了下來。林有鶴麵現喜色,悄悄朝黑了一張臉的兄長挑了挑眉,接過阿鈞遞來的鋒利匕首,在烈酒中浸泡過後,小心地解開了趙瀑的衣服。
匕首在林有鶴手中仿佛活了一般,自如地在屍體之上遊走著,不過眨眼工夫,他臉上便露出了了然之色。“趙老莊主患上了翻胃之症,且時日已久,雖然行動似是同往日無異,但是氣力會有明顯不逮。”說著,他從趙瀑腹中割下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呈給眾人看,“這是從老莊主胃中取出的癭瘤,幾乎將整個胃撐滿,老莊主胃口不好,多半緣於此病。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猜測一下,如果凶手恰恰是鑽了老莊主晨起精神恍惚的空子而動的手,加之由於身患惡疾,功力大不如前,那麼是不是不用擁有同某的外翁和家嚴相當的武功,隻要在老莊主毫無防備的時候動手,也可得手呢?”
“有理。那你可知——”
“阿兄!”趙雲樓的問話被突然闖進的林上雪打斷,隻見她神情嚴肅地闊步走進,朝著其他人拱拱手,然後步履匆匆穿過人群走向東樓月。東樓月不動神色地挪步擋住了趙瀑的屍體,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聲音中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
“後山發現一具屍體,經過寶珠查看,那人是跟隨趙老莊主多年的家仆。死狀……極其淒慘,就連寶珠也是看了他臂上的刺青才認出來他的。”這話林上雪並沒有壓低聲音,是以旁邊的人都聽得真切,個個麵露懼色。東樓月聽了皺了皺眉,看向趙雲樓:“結海世兄,此事關係到你莊中之人,還請兄隨某前去看看。”
“某正有此意,不過……”趙雲樓垂眸看了一眼自從自己母親進來後就一直埋頭檢查屍體的林有鶴。有鶴若有所覺,飛快瞥了一眼林上雪,低聲道:“世伯放心,小侄安置好老莊主遺體之後,即刻前往。”趙雲樓這才點了點頭,跟著東樓月夫婦朝著後山方向走去。
目送他們先行離去,林有鶴收回目光,手下飛針走線,將趙瀑屍體的腹部縫合起來,摘了手套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背。阿鈞見主人驗完屍體,忙端來火盆,將一碗醋潑在上麵,林有鶴跨過火盆,臉上微微帶了笑,朝留下來的客人們做了個“請”的手勢:“諸公,此地不宜久留,請先移步前廳稍事休息,待此間事了,某與家嚴家慈定當親自同諸公賠罪。”大家紛紛拱手道不敢,也不願再逗留,隨引路的仆從回歸前廳。林有鶴吩咐侍衛嚴加看管這座院落,追著東樓月等人離開的方向直奔後山。
後山。
茂林山莊後廚的仆婦瑟縮著站在竹園門邊,麵色蒼白,目光空洞呆滯,似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任是誰叫都沒有反應。聽一旁的侍衛說,半個時辰之前,後廚做菜用的春筍不夠了,她自告奮勇挽了竹籃來挖,不成想才踏進竹園的大門,就看到倒在猗猗綠竹之間的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他們聽到尖叫聲趕來時,她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什麼都問不出來,不過眼前的場景也不必再問,明眼人一看便知發生了什麼。地上血跡猶在,還不曾凝固,將經冬積下的枯葉層層浸透,現出暗沉的紅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