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薇涼,蓬蓬總喜歡叫我薔薇姑娘,因為我們家生活在薔薇花叢裏,她經常無比羨慕地感歎:“薇涼,如果我能住在像你家那麼漂亮的地方就好了。”這實在是個很難辦到的問題,我的爸爸是一個古董商,可以買得起漂亮的洋房,而蓬蓬的爸爸是個工人,隻可以給她糟雜的市區住。當然,羨慕隻是羨慕,她說:“可是有薔薇姑娘這樣的朋友,那就真是此生無憾了。”
嘿嘿,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很好。
周末的時候我喜歡跟蓬蓬去逛街,從一條街逛到另一條街,沒有買很多的東西,隻是圖得那一份滿足感。我經常會感覺心裏很空很空,似乎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和身體剝離了卻無從尋找。我經常在漆黑的夜裏哭醒,感覺那麼的空虛,甚至連眼神都是空洞的。蓬蓬說:“你是個那麼奇怪的孩子。”我記得媽媽也說過同樣的話,她總是那麼小心翼翼地麵對我,似乎我會隨時手裏拿著把菜刀追著她滿屋子跑。
我忽然笑了。
“嘿,你笑什麼?”蓬蓬推我一把,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手中的冰激淋已經溶化了一半。我有點沮喪:“對不起,走神。”蓬蓬誇張地點頭:“啊,啊,我習慣了,你是那種站著都能睡著的人。”
“有嗎?”我把冰激淋扔到垃圾桶裏,蓬蓬在一邊跳著腳大叫:“浪費啊,大小姐,你真有錢。”
“我是有錢啊,要不怎麼能陪你來博物館看什麼木乃伊。”我說:“你不是玩真的吧,那東西怪裏怪氣的,不做噩夢才怪。”
蓬蓬三下兩下吞掉手中的零食,伸著粘糊糊的手來掐我的臉:“我就說你沒見識吧。你知道這個埃及木乃伊的來曆有多奇怪嗎?報紙上說,雖然是在埃及金字塔附近發現的,但是她並不是什麼王孫貴族,從五官上分析是一個中國的年輕女孩,她的死因是被謀殺,可是墓穴比王妃的還豪華,光是金銀玉器不知道陪葬了多少。”
“這說明什麼問題?”
“這說明一個問題。”蓬蓬賊賊地笑:“這是一個謎。”
博物館的人並不是很多,與我想象的一樣,他們寧願在陽光嫵媚的周末美美地睡一個懶覺,也不願意花錢來看一個死人。蓬蓬說,什麼死人啊,不要那麼膚淺,我們都是藝術青年。
我對博物館沒有什麼好感,它像個特大號的墳墓一樣,埋藏越久的東西越值錢。可是蓬蓬這個死丫頭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墳墓裏,自己跑去上廁所。我這才發現,諾大的木乃伊展覽區還真的是相當冷清,隻有幾個參觀的人在對著那具木乃伊指手畫腳。那具木乃伊保存得很好,是個女性,頭發是黑色的,看起來還很柔軟順滑。皮膚白皙,但可以確定是黃種人。她的胸前插著一把短刀,刀柄是黃金的,鑲嵌著藍色的寶石。這是一樁非常清晰的謀殺案,但是讓我好奇的並不是謀殺案,而是木乃伊的表情,她的微笑甜蜜到絕望。
有人在我耳邊說:“她的名字叫薔薇。”
我回過頭,像在大夢中驚醒,他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花白的頭發,微微地笑:“小姑娘,你對這具木乃伊也很感興趣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恩,是的,這是一樁很奇特的謀殺案。”
“是啊,一刀穿心卻沒有一絲怨氣,應該是情殺。這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應該是5000年前,可是製作卻是3000年前的工藝,真是匪夷所思。”
我點點頭,一個穿製服的人走過來說:“教授,薔薇女屍的複原模型馬上就要做好了,複員大師請您過去一趟。”
“好的,我馬上去。”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朝我笑笑,“小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謝謝你對薔薇女屍的關注。”
原來他是一個老教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我回過頭看那具沉睡了千前的薔薇女屍,忽然感到熟悉,她緊閉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輕輕地,又繼續沉睡,這的確是個太邪門的地方。蓬蓬去衛生間還沒有回來,我卻感覺一陣莫名其妙的煩躁,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回到家的時候,桂嫂說:“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杜先生在到處找你呢。”
“爸爸回來了?”我的心情刹那間好了許多,爸爸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國外遊蕩,找到世界上最珍貴的古董是他畢生的願望。他每次回來都會帶回來一些比較稀奇的東西,在我眼裏看來那根本就比不上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一頓飯來的珍貴。
我推開書房的門,爸爸正坐在書桌前拿著放大鏡仔細地研究著什麼東西,他的表情很專注,眼睛裏都是驚喜的神色。“爸。”我說:“我回來了。”“薇涼,快來,看爸找到了什麼好東西。”
“是稀有的古董吧?”我心底歎了口氣,能讓爸爸高興到忘乎所以的也隻有古董了。
“你來鑒別一下。”爸爸把一顆質地溫軟的玉佩寄到我手中。從小爸爸就教我鑒別各種古董,並強迫我學習一些國家的語言,希望我繼承他的衣缽。可是他並不知道,我希望成為一個作詞家,而不是一個隻會研究死東西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