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 0700 舞水端裏(一)(1 / 2)

8月10日?0700?舞水端裏40-51N/129-39E海風歡快吹過來,風中夾雜著被曬得滾燙的草地散發出的濕氣,山頂的樹林裏的枝葉跟著一起搖曳,刷啦啦地響成了一片,給這片禁區中的無人區帶來一陣夏日特有的活力。渾身上下減光數碼迷彩的墨魚無聲無息地駕著這陣海風輕飄飄地穿過樹林,幸虧身上除了微聲衝鋒槍外,沒有攜帶任何笨重的東西,連背囊都沒有,所有必要的設備都整合在微小的多功能電子裝置中,和必需的彈夾和高能量幹糧條一起藏在戰術背心的小口袋裏。他在林邊的灌木叢裏輕輕趴了下來,放下微聲衝鋒槍,從腰後的口袋中掏出折疊數字化多功能望遠鏡,小心翼翼地觀測目標,生怕鏡頭會反射出太陽光。他和手下兩名特戰隊員午夜時就奉命從湖北號上出發,搭乘上電力水下衝鋒舟。這是一種比魚雷小,也比魚雷慢的多的帶有推進器的小家夥,基本你隻需要把腰間的安全繩掛到它的掛鉤上,就可以跟著在海裏快速潛行。他們在水下遊了兩個多小時,能趕在太陽升起從海裏爬上這片戒備森嚴的海岸,人不知鬼不覺地滲透進來,實在是奇跡。其實,有人從排汙管潛入,但考慮到身上沾染了那種特殊氣味後很容易被人發覺,更不要說狗了,被墨魚立即否決了。朝陽下的景色一覽無餘,樹林和起伏的小山丘之間是平整寬闊的高等級道路,道路連接著一塊塊分散的平整地塊,地塊上大部分建有鉛灰色的鋼筋混凝土低層建築,還有幾處卻是木板搭的空架子,在太空的衛星眼裏,這些架子與這些建築一模一樣的,隻有在近處,比如墨魚現在的位置,才看得到那架子下麵是邪惡的導彈發射井。這一大片營區表麵上靜悄悄地,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墨魚地開啟望遠鏡中的多波譜綜合分析功能中,可以看到各處隱藏在樹林中或山石中的了望哨,雷達,防空導彈,守軍營房,各種地下掩體出口甚至大型管路。這裏就是國際新聞中常出現的大浦洞,大浦洞是日本占領時期的名字,1950年就已經改為舞水端裏。這個四十年前還默默無聞的小村莊,由於它位於朝鮮東北部海岸的地理位置獨特,已經完全不是剛改名時的樣子。現在這裏是朝鮮最大的導彈發射場之一,無數次攪動國際政治局勢,誘使東北亞各國不斷改變合縱連橫策略的變亂之源。倒黴的莫諾馬赫號之所以選在離此不遠的水域發射導彈,完全是為了造成導彈來自舞水端裏的假象,以便俄國推脫幹係。事實上,這個導彈發射基地在金正恩的計劃中扮演的角色遠比北風之神更加重要,借口導彈缺乏足夠的精度而需要協助,完全是金將軍的如意小算盤,偏偏貪婪而又實誠,還自以為聰明的俄國人就真的上當了。此刻,位於地下掩體的樸素而整潔的戰略值班大廳裏的充滿了莊重的氣氛,牆上金氏三代的巨幅畫像,用畫像而不是照片的原因,是要把領袖的冷峭麵容加以修飾,去除其眼中難以掩飾的貪婪和暴虐,而換成仁慈和平和,讓他們更像人民的慈父而非蘇聯安插進來的竊國大盜。這三位自稱姓金的男人的頭顱就這麼被高高地掛在牆上,細致入微地逼視著大廳內所有人的言行舉止,似乎單憑這一點就可以讓心懷不軌的異己分子無所遁形。大廳中一排排控製台前的坐滿了穿白大褂的技術人員和穿製服的軍人,他們一直守在各自的崗位上,在沒有得到允許時,連廁所都不能上,水也不能喝,更不能交頭接耳,隨便四處走動。年輕的基地政治委員,三十歲的集團軍級政治委員樸天易也已經有十八個小時沒有合眼了,他坐在最高處,專門屬於他和導彈基地司令的工作台後,麵帶著很職業的微笑看著屏幕上幾個導彈井內的監控畫麵。他們的任務是隨時等待金正恩將軍將要親自下達的命令,對北京、上海、東京和洛杉磯發射導彈,作為“烈焰風暴”計劃的終極保障。身材矮小的勤務兵小心翼翼地站在政委身後,他的個頭比皮製轉椅靠背也高不了多少,手裏還恭恭敬敬地端著政委的茶杯,生怕把這滾燙的搪瓷茶杯給弄灑了。這可是在金正恩將軍的關懷下親自送給樸政委的,為的是讓這位忠誠的圓臉政委能夠隨時喝上滋補身體的補劑。“司令到哪裏去啦?”樸政委屁股一扭,轉椅轉到背後,微笑著對勤務兵問道。基地裏都知道,他的微笑隻是麵具而已,傳說他麵對被拷打得奄奄一息,馬上就要被行刑隊槍決的叛徒也是這樣微笑著。勤務兵被他這麼一問,後脊梁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趕緊答道:“報告集團軍級政治委員同誌,韓司令員說他去拉屎,還沒回來。”樸政委臉上的笑意未褪,隻稍微皺了皺眉,他知道這個來自鄉下的傻小子識不了幾個字,說出話來粗俗不堪,連基本的敬語都不會,不過這樣的兵老實,沒有心眼,你叫他怎樣他就怎樣,遠比見多識廣,總是問這問那的城市青聽話得多,正是最理想的兵源。政委嘿嘿一笑,說:“那他去得也太久了吧?”“報告集團軍級政治委員同誌,是太久了。”“你也覺得太久了是吧?”“是!”“那你還不趕快去找!”政治委員說的時候咧著牙,這樣的微笑更加恐怖。勤務兵噢了一聲,捧著大茶杯,不知該交給政委,還是該放到桌子上,還是該帶著走。這三種抉擇在他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圈,卻沒有運算出任何結果。政委不愧是心竅玲瓏剔透,看出這個傻瓜可憐的那點糾結,於是抬起手來,打算指指桌子,讓把茶杯放桌上。哪知勤務兵會錯意,伸手一推,把茶杯塞給他。樸政委毫無準備,這隻滿滿的茶杯翻倒,鋃鐺一聲滾到地上,滾燙的人參湯一滴不漏地全潑在政委身上,可憐他穿的是夏裝。在聞聲望過來的眾人眼裏,樸政委象草原狼一樣怪叫著彈上天花板,然後做了一個兩周前空翻,落到地上,雙腳在地上亂跳。“哎呀,政委同誌……”闖下大禍的勤務兵慌亂中撿起大杯子,從政委身上和地上一片一片地拾起散落一地的參片,政委曾經嚴肅地教育他,這些參片都是金將軍贈送的寶貴禮物,就算泡過了水,也要撈出來晾幹了珍藏,不可扔到垃圾桶裏褻瀆了領袖。十一片……十二片……勤務兵恭恭敬敬地蹲在地上,一邊撿一邊默默數著參片,突然一下身體後仰,就地翻了幾個跟頭,原來被政委忍著劇痛重重地一腳踹中胸口。“你這個地主的小崽子!帝國主義的走狗!”政委原形畢露地跳著腳,咒罵聲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著,伸手到腰間掏出手槍,指著勤務兵大叫:“老子……老子斃了你這個恐怖分子!”“哈哈哈,樸集團軍級政治委員同誌,你這是要槍斃誰啊?”基地司令韓勤先上將在大廳門口就聽見政委的怪叫,見他如此出醜,心中說不出的暢快,但又怕他暴怒之下真的開槍,連忙招呼幾個武裝警衛跟著爬上工作台。“嗬嗬,韓上將,你終於回來啦!”樸政委忍著燙傷的劇痛,又恢複了平常的微笑,隻是臉色煞白,明顯偽裝得不夠到位。他吸了一口氣,指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勤務兵說:“你去了這麼久不回來,就被我發現了一個隱藏在我們隊伍中的奸細……”韓司令年齡也不大,四十歲不到,這在經過大清洗的朝鮮人民軍中是普遍現象。他板著臉,假裝沒有聽出政委的潛台詞,對眾警衛說:“你們都聽見啦,政治委員抓住了奸細,快把他關起來,要仔細地審問。”兩名膀大腰圓的武裝警衛應了一聲衝上前,二話不說,架起勤務兵就走,那個可憐的家夥就算是個傻子,看見這陣勢,也早就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得爛泥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有那聰明伶俐又善於巴結的,已經眼疾手快地跑去取來冰袋和燙傷藥給政委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