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叔猛地吹了三次短哨，大喊：“開火！”房內外槍聲響成了一片，房間內輕機槍和自動步槍傾泄出大量子彈的同時，也產生了大量的噪聲，把人鼓膜震得嗡嗡作響。按海盜謙的話說，原本蹲在那裏緊張得好好的，可一下子沒注意，蹲的位置偏了，班用輕機槍拋殼口中彈出大量滾燙的彈殼嘩嘩嘩嘩全打到臉上脖子上，還有幾顆跳進了衣領，他忍不住要跳起來，被身旁的何蓓一把拉住，”三哥，你不要命啦？”“三兒，快開火！”陳二叔借著換彈夾的當兒，對他大喊。“哦！”人的心理固然脆弱，但畢竟是社會性的動物，權威和同伴的示範作用，往往會讓人超越個體的心理界限，幹出個體狀態下幹不出來的事，海盜謙象征性地扒拉扒拉脖子上的彈殼，瞄著一片綠油油的目標扣下了扳機，”啪啪啪啪啪……”彈夾裏的三十發子彈毫不停歇地從槍口宣泄而出，也不知道打到了哪裏，這種老式突擊步槍最大的缺點就是隻有單發和連發兩種模式，遇到沒有經驗的射手，彈藥消耗量奇高而命中率奇低。海盜謙這才鼓起勇氣開了一槍，還沒來得急換彈夾，窗外的橄欖綠身影倒了一大片，也不知道究竟打中了多少人，還有多少人是就地臥倒射擊。除了少數參加過實戰的退伍老兵外，都第一次感受知道了真正的戰鬥。朝鮮步兵們或就地臥倒射擊，或三兩步竄到小溪裏，在近距離向屋內射擊，200米外隱蔽的輕機槍和火箭筒也開始向主要火力點進行準確地壓製性射擊，更遠處的樹林中，似乎也有大口徑重機槍開始發言，村裏的房子再堅固，也不是真正的防禦陣地。外麵射進來的彈雨一下子密集起來，把位置最高的機槍射手掃倒，在這個距離上，子彈已經能夠穿透磚牆，接連打傷了好幾個小夥子，所幸鋼筋混凝土澆鑄的樓板還能擋住槍彈，眾人使勁緊貼在地板上。陳二叔估摸著民兵的自動步槍打完一個彈夾，就按照預定防禦計劃，吹響哨子，命令火線上的民兵撤退。“撤！快撤到二線！”眾人手忙腳亂地拖著傷員爬到後陽台，直接從事先架好的梯子下撤了下去，隱蔽在第二排房屋中的民兵見狀，趕緊派人出來把這些人拽了回去。葉笑笑一直陪著謝樂冰蹲在指揮所裏，臨時指揮所就設在修車鋪背後的順林裏，處於最接近302省道的位置。她的戰術電紙簿經過謝連長的授權，就能夠查看三連的戰術狀態，查看幾個重要觀察點攝像頭傳回來的現場視頻。不過作為空軍飛行員，除了如何在越野逃過敵方搜捕等待救援，對陸軍的戰術知之甚少。而被笑笑灌了一肚子溫糖鹽水的謝連長坐在小馬紮上從窗口用望遠鏡觀察著遠處山腳樹林，這套作戰方案雖然是別人製訂的，但經過自己批準和修改，就必須對此負責，他除了手腳發軟外，已經忘記了發燒。“謝連長，咱們這仗打得挺怪的啊！才開幾槍就撤啦？”“對！兵力配置應當是前輕後重，火力配置應當是前重後輕。要是把步兵頂在村子外沿，敵人也不會用步兵硬衝，隻要指示後麵的重火力準確猛轟，用不了半個小時全部都得拚光。”“空軍到現在都聯係不上？”“嗯……”也難怪，離德勝村戰鬥群最近的空中力量就是笑笑自己，飛機無油無彈，現在還不知道被藏在哪裏。“那你們們放棄第一陣地，不就把敵人放進村子來打巷戰？他們人多，打巷戰也拚不過啊！”“巷戰拚的不是人多，而是火力點配係，進攻方剛衝進來，地形不熟的話，一時半會兒摸不清楚，盲目進攻絕對會吃大虧。他們的坦克後麵也幫不上忙，要是想加快突破，就得進村，那就正好被我們的火箭筒挨個收拾。”“那我們的損失也會很大吧？”笑笑看見遠處山腳下樹林中重機槍冒出的火舌，不禁擔心起來。謝樂冰頓了頓，幽幽地說：”沒錯，山腳的樹林後麵集結了大量的坦克和裝甲車，他們有N種方法消滅我們，隻不過他們現在還沒有意識到我們有這麼多兵力，不然村子早就被炮彈轟平了。但我們隻有一個選擇，死死釘住，不然，他們能用半個小時架橋，再過半個小時就能上高速。”村裏的槍聲突然稀疏下來，民兵們撤出一線陣地固然是原因之一，朝鮮的步兵居然也沒有趁機躍起衝進住宅，笑笑非常奇怪，不知道究竟在等什麼。答案很快揭曉，從對麵山腳下的樹林裏，傳出隆隆的坦克發動機聲，緊接著，隱約看見七八輛坦克並列著占領了山後的發射陣地，隻露出蛋殼形的炮塔，對村子開始第二輪猛烈炮擊。與第一次火力準備中的自行迫擊炮急速射擊不一同，這一輪坦克主炮的直瞄射擊完全是根據步兵的指示，用大口徑高爆榴彈逐個猛烈轟擊在火力偵察中暴露出來的火力點，他們是按照蘇聯裝甲部隊的攻擊風格，在發動步兵進攻前用火炮徹底摧毀可能隱藏守軍的房屋，而不是簡單地用火力加以壓製。而不守衛城鎮外圍房屋的原則，正是他們的對手在長期戰爭中用鮮血積累出來的經驗。坦克主炮轟擊，顯然是最具有觀賞價值的暴力強拆方式，你可以看著坦克在發射陣地上擊發主炮，高速彈丸拖著的若有若無的光亮從炮口高速脫出，發射藥快速燃燒產生的煙氣從炮管中端的抽煙器噴出來，炮身在後座力下縮回卵圓形炮塔，在製退器的作用又回複原位，坦克車身跟著向後座，車前部輕輕地離開地麵。而後高爆榴彈抵達目標觸發引爆，產生大量的高壓氣體和熱能，將半層樓化為殘垣斷壁和半空中的水泥煙塵，濃濃地半天也不消散。用不了五分鍾，幾十戶村民的住宅就在大家的眼前變成一時沒有倒掉的鋼筋框架和堆成小山的磚塊。火炮射擊和榴彈爆炸的聲音劇烈地在小村和山間回蕩著，可以傳到很遠，興許長春城裏都已經聽到了。坦克炮擊停止，進攻又開始了！開闊地上臥倒的朝鮮步兵們在軍官的命令下，又爬了起來，端著自動步槍，靜悄悄地鑽進了眼前這片原本是漂亮住宅的廢墟。他們沒有急於繼續向村內前進，而是認真地在廢墟中散開，架起機槍和火箭筒，完善火力點，等待後續步兵的到來。海盜謙大聲喊道：”二叔，咱們打吧？”陳二叔趕緊用右手捂住了海盜謙的嘴巴，生怕被對麵的敵人聽見。其實，這個時候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朝鮮人，誰的耳朵都不好使，也就不怕暴露不暴露了。海盜謙眼睜睜地看著自家房子被毀，雖然昨晚國防軍提醒過很多次這樣的後果，但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那些提醒不是危言聳聽，或者說沒有直觀的感受，你無法想象出”被毀”的過程是如何暴力和蠻橫。陳二叔臉色鐵青地看著窗外朝鮮人的動作，這仗從炮擊開始的那一刻就超出了他的想象，敵人毫不吝惜彈藥地使用火力恃強淩弱，這和他當兵時強調的精確打擊思想完全不同，也超過了他所了解的蘇式火力打擊程度，更重要的是，朝鮮步兵的戰術動作標準規範，還有條不紊地按步驟實施，完全不象幾十年沒有實戰經驗的軍隊。眼看著朝鮮步兵在坦克火炮的掩護下漸漸滲透進來，樂觀情緒一掃而空。“開火！”陳二叔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衝著電話機大聲喊道，這電話機已經聯通了全民兵連的所有火力點，村中頓時熱鬧起來。海盜謙見狀，趕忙把自動步槍擱上窗台，一個短點射，把剛爬上對麵二樓的一個矮個子士兵打倒在地。
8月10日 0400 德勝村（十）（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