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0400?德勝村42-35N/126-16E寒風從南邊的山上毫不吝惜地吹來,這是長春城都市熱島效應產生的上升氣流在山區遇冷下降形成的,這股頑強的冷空氣把村子裏僅剩的一點熱氣吹得不知所蹤,這陣陣冷風從枝葉茂密的樹林中吹過,象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把樹木搖得嘩嘩亂顫,棲息在樹上鳥兒們開始嘰嘰喳喳地騷動起來,這預示著太陽即將從東方的群山中升起。隨著寒風從南方而來的,還有一批批逃亡的車輛,有些在山區旅遊的人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連夜從度假村裏坐上大巴和小車逃了出來。在他們身後,甚至隱約傳來隆隆槍炮聲,但不少懷疑論者說這也許是山風從林間穿過時造成的響動,在驚慌失措信息不明朗的時候,風聲鶴唳皆可變成槍炮聲,林間草木都可變成黑暗中敵人的行軍縱隊。那些車輛並沒有給沿途那些人口並不眾多的小山村帶來更多的慌亂,他們都在熟睡中等待著次日山間的勞作和遊樂,因此,當他們打算照例“路過”德勝村時,難免會對正規軍和民兵的仔細盤查大驚小怪一番。他們雖然一路上還算是平安無事,甚至連簡單的交通事故都沒有,但這並不妨礙這些見過大世麵的城裏人給鄉下民兵繪聲繪色地形容遠處天邊的一片紅光和爆炸聲。那些從山區逃出來的人們並不接受村民關於前往度假村疏散的建議,一則充滿高樓大廈現代文明的大城市永遠是城裏人最安全的避難所,二則也擔心這個省旅遊局發行的地圖上都找不出來的村子會是一個宰客的土匪窩。把這些半夜從床上爬起來的”難民”轟走後,德勝村又恢複了平靜,公路上一個鬼影子都沒有。這個在一夜間變得重要起來的小村莊難以適應突如其來的變化,整個村子已經按照陳二叔戰爭遊戲的設計配置起來,那些沒有離開這裏的人們,會同專程趕到這裏的人們,都準備好了武器,靜靜地等待著隨時會殺過來的朝鮮人民軍。村子裏的供電也出現了故障,看來供電線路也被偽裝成中國軍隊的朝鮮特種兵滲透小分隊給破壞掉,所幸山區的村子經常需要在野外發電,燒柴油的便攜式發電機總能派上用場。近距離內的無線電幹擾源被打掉之後,部分無線電通信聯絡總算恢複了,不過來自南麵的大功率無線電幹擾仍然持續著,就連北鬥係統都因此而出現了很大的偏差,預想中的戰術通信網絡目前處於半癱瘓狀態,敵情我情隻能從時斷時續的衛星廣播中看出一點名堂。軍官戰術電紙簿和連指揮組的通信指揮基站上有限的信息顯示,從邊境線往北一路,山區中準備不足的邊防部隊在進行短暫的抵抗後,已經脫離與入侵之敵的接觸,讓開主要北上通道。他們基本上都是以連為單位的邊防或森林警察分隊,本身就很分散,所以盡管交火的地點很多,但戰鬥持續時間都不長。這些邊防部隊信息化程度不高,隻有小功率無線電台向上級發出警報,而且可抄收的內容不多。從過去四個小時的零星信息分析,人們隻能隱約知道朝鮮人民軍在山區投入了裝甲部隊,他們正沿著302省道一路北上,最後一次交火發生在一小時前,一個不知名的森林消防站附近。就在這個如火如荼的夜晚,國防軍第九十輕裝步兵旅二營三連連長謝樂冰中尉卻緊閉著雙眼,躺在村公所值班室的小床上不省人事。盡管身上蓋著兩床被子,仍舊感覺冷得想縮成一團,他全身心疲勞地癱軟,連一隻小手指都不想動一動,盡管房間裏擠滿了羅唕著關心慰問的鄉親們,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恐怕早就在濃黑的夢魘中掙紮而不得脫身。仍穿著連體式飛行服的海軍上尉葉笑笑坐在他身邊,不停地取下他額頭上被烘熱的毛巾,放到盛滿冰水的盆裏降溫。她的武器官王宏波跟著三排的卡車一起拖走了飛機,此刻不知道已經躲到了哪裏。“三十九度……”陳二叔一把從連隊衛生員手上奪過體溫計,報出了讀數。“給我瞅瞅!”榮村長伸手把體溫計搶過來,舉到眼前借著燈光轉動到水銀柱那麵,狐疑地問衛生員:”剛才你甩了沒?”“他甩了,當然甩了!我看見他甩的!”陳二叔一把奪回體溫計,說:“人衛生員也是部隊上培養出來的,又不是不會用……哎呀……謝連長啊謝連長,你說你啥時候病不好,這個時候發高燒。”“咋回事啊?聽說謝連長病了?厲害不厲害?”張黑子跟一排長尹山石地從鳳陽堡趕了回來,他神氣地晃著手裏高功率手電筒,還沒進屋就嚷嚷起來:“這一來就把咱村裏搞得雞飛狗跳,好容易折騰得差不多了……咋就發高燒啦,這咋回事啊?”“張黑子,你小聲點!誰跟你咱啊咱的?別瞎套近乎!”陳二叔使勁地甩了甩體溫計,從不鏽鋼杯子裏拈出一團酒精棉球,裹在體溫計上反複地蹭了蹭,棉球裏的75%濃度酒精滴滴答答地淌了下來,落在地上,小小的,擠滿人的值班室立刻彌散著濃烈的酒香。衛生員悻悻地接過消過毒的體溫計,扣上防護套塞回印有白底紅十字標誌的醫藥箱放好。按說一般的頭疼腦熱他也能看,但這幫向下大叔們非要替他做這個主。尹山石進來後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小心翼翼地從鋼盔上摘下夜視儀,忙使了個眼色,把衛生員叫到外屋問個究竟。這邊,榮村長見張黑子癟了癟嘴,情知他又要反唇相譏,忙用話堵住他,問:“老張,你們村咋樣啦?都疏散啦?”“疏散啦,都疏散啦!不過確實難,電話不通,手機不通,肯定是讓那些壞人給剪了線。要不是尹排長跟著一起去,還真說不動他們,還是人正規軍好使。”“你們那邊有啥消息沒有?今晚這路上沒少過旅遊團啊!”“哎呀……你可別提那些大巴啊吉普車的啦,一個願意停下來接受檢查的都沒有,太猖狂了,差點從我身上碾過去!”張黑子雙手那麼比劃著,也不知道是說車很大還是速度快。陳二叔忍不住又反唇相譏:”那是……你們沒有縣政府的文件,隨便上省道攔車,那叫車匪路霸,知道不?我們上中學那陣警察還嚴打過,車匪路霸當場擊斃!”“啥玩意兒車匪路霸啊,我就是那麼一比劃,想問問情況啊!咱們現在都一個單位了,你可別總是跟我過不去啊!”張黑子懶得跟陳二狗吵架,趕緊一轉話鋒,問:“老榮,榮村長,謝連長到底咋的啦?”“不知道,估計是感冒了。”“大熱天的咋就能感冒?”“這可不好說,山裏的風硬!”“要不是瘧疾?蚊子多唄”“瘧疾我們村十幾年都沒見了!”“榮村長,你說,會不會是禽流感?”“不好說,你見到這裏有鳥嗎?這時節鳥都飛南方避暑去啦。”“我可聽說家裏的雞啊鴨的可都傳染這個。”“我們村可沒有傳染這個……你看我們村的雞啊鴨啊不都活蹦亂跳,好好的麼?”“要不就是……要不就是……你們說會不會是帝國主義的細菌戰,我可聽說……有種細菌武器,一得病就是先發高燒……”“行啦,行啦!張黑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人謝連長得個感冒就被你吹成細菌戰,你再胡說我就按散布謠言抓起來!”陳二叔見這張黑子真是一張烏鴉嘴,實在忍不住,撿起桌上碗裏的一枚黑李子扔過去,正砸中目標的後脊梁。張黑子哎呦了一聲,轉身撿起地上摔爛的李子,仍回陳二狗身上,大喊:“行啊,你有本事就抓啊,咱倆誰比誰大啊!你憑啥就抓我啊!”
8月10日 0400 德勝村(一)(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