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手段如果有效,確實可以繼續使用下去。可惜大家根本就不情願養活這樣的朝鮮,原本每年人道主義援助足夠整個朝鮮吃飽,卻被政府囤積起來,僅分配維持基本生存的熱量,醫藥品都囤積起來供官員和軍隊使用。中國和美國非常鬱悶,隻不過一個是為了繼續保持朝鮮半島兩國分立,一個是為了說服朝鮮放棄核計劃和導彈技術,這都是被要挾的結果。在道義上和國家利益上來說,都不是可能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案,更不用說作為長期策略執行了。中國一再以金氏政權內部的合法化和民主化為條件施加壓力,而美國雖然不幹涉金氏政權內政,但總是要求他們終止核計劃和放棄導彈技術。這兩年來,美國和中國對朝鮮問題也接近達成默契,避免朝鮮今天倒向中國,明天倒向美國,利用兩國的意見分歧謀求短期利益。”“這就是朝鮮徘徊在六方會談崩潰邊緣上的原因吧?他們不是還得到韓國的援助麼?”博士點點頭,看來對這個問題感到滿意,揉了揉鼻根,道:”其實韓國對朝鮮的態度也很矛盾,所以隻會提供無條件但是有限的人道主義援助,朝鮮獲得的無非是生產性原料,種子、化肥和一點點口糧。當然,朝鮮得到這些東西後也實際上不可能在地裏收獲當年的糧食,因為他的人民都在怠工,或至少餓得無法耕種。根本上來說,韓國不願看到一個吃飽喝足,孔武有力,天天叫囂著要武力統一的朝鮮,但也不願意看到這片北方領土和人民因為饑餓和混亂而落入列強之手。另外,韓國更希望能夠利用金氏政權的崩潰,象西德統一德國那樣完成朝鮮半島統一,這樣他們就順理成章的擁有核武器和導彈了。一旦那天到來,美國失去了在韓國駐軍的理由,也就必須撤出朝鮮半島,韓國就會試圖在太平洋乃至全球建立他的影響力。”安德森在腦中構建起一個東北亞的政治版圖,認真體會了一下博士的分析,數了數,問:”那麼俄國又會怎樣呢?”“別看俄國人那副豪爽強悍的樣子,他們的生意經比美中日韓加起來還要精,哪怕是給你一磅糧食都想用換回一磅黃金,而且從來都是不賒不欠,隻賺不賠,不然也不會占有那麼多至今都開發不完的土地和資源。俄國從1945年到蘇聯滅亡,始終是朝鮮的實際控製者,也是唯一從朝鮮戰爭中獲利的國家,金氏王朝在朝鮮立足的後盾。沒有蘇聯的支持,金家朝鮮不可能存在哪怕一天。蘇聯停止對朝鮮的輸血後,金氏政權才開始感到恐慌,他們知道不能隻向中國乞討,於是開始用核武器和導彈敲詐所有相關國家。不要忘了,俄國熊不會把嘴裏的骨頭吐出來,她一直是金氏維持生存的第三種選擇,而且在傳統感情上,金氏政權也更願意投向俄國。”“俄國現在不比蘇聯時代,不會不惜血本去換取一個口頭上的支持者吧?就算得到了朝鮮,他們有可以怎樣呢?”“這就看交換條件了,如果得到朝鮮的順從,那麼俄國可以以維持和平的名義在朝鮮駐軍,從側翼直接威脅中國,為中俄邊界談判增加籌碼。他們還可以通過駐軍迫使美國加強在日本和韓國的兵力,削弱駐歐洲的力量,重新建立在東歐的影響力。對於韓國來說,如果俄國再次成為朝鮮的強援,除非向朝鮮投降,而無論是武力統一還是和平統一都可能化成泡影。”“這種情況我覺得可能性不大,畢竟小國的生存依靠的是大國間的均勢,由鬥爭雙方共同確保的獨立才算是可靠的,當然,這是我在《大外交》裏讀到的。朝鮮無論向任何一方傾斜,也絕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倒向某一方,否則就意味著被人吞並。任何一個明智的政治家都不會這麼幹。”安德森在這次談話中終於找到可以使用自己知識的時候了,必須承認,政治學常識教育是必須的,這給了人根本的思辨能力,不至於盲從於任何一種看似合乎邏輯的理論。“你的觀點一點錯都沒有,日本和韓國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們被置於我們的保護傘之下,在外交上完全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也許這也是一件好事。從常識來講,你是完全正確的,但是唯獨有一點你忘記了,金氏政權的領導人是被指定繼承的,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裁者,他的話就是這個國家的法律,他的一舉一動就是這個國家的政治方向。當一個年輕的,已經完成對對手的清洗,毫無拘束的獨裁者決定幹一件事時,往往更多地是出於感性而非理性。帝王繼位後決策荒唐而導致國家覆亡的例子在曆史上屢見不鮮。如果他決定投向俄國的懷抱,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阻止得了。他的親信,那些心狠手黑的馬屁精們可以借支持這個轉變得到提拔,還可以借機進一步鎮壓反對他金重臣。”“君主、王權、王太子、攝政王這些概念對我來說完全是中世紀史課程,現代世界居然還存在這種可笑的製度,不奇怪麼?對我來說,我們一直DPRK看作一個政治符號,一個共產主義的橋頭堡,這種荒唐的國家居然還手握核武器!耶穌基督!”安德森突然對過去的海軍生涯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和過去把海軍生涯看作普通工作不同,他第一次真的感覺到自己是站在現場見證曆史。“不要直呼主的名字!”博士越說越興奮,和30分鍾前頹喪哀傷的樣子截然不同,居然抓住了安德森的話茬,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又說:“根據日本方麵和我們的共同研究,他們獲得的‘烈焰風暴’計劃文件從語言到內容都有點符合一個從小就可以為所欲為,行事不計後果的壞小子的心理特點和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他親手起草這些文件的原因,根據分析,要麼是身邊托孤重臣無一讚成或者被屠戮殆盡,要麼是他自認為是天賦英才,不需要假他人之手。僅從我們獲得的這部分內容看,這是一場狂妄的賭局,而且確實出乎人們的預料。”“那麼你認為這個‘烈焰風暴’計劃是怎麼流出來的呢?如果這個人下定決心要幹成一件大事,這份來自最高層的機密文件怎麼會流出來,而且是被朝鮮的情報部門,還有軍方人員,同時有意地傳遞出來呢?這件事本身如果不是日本人的假情報,會不會是朝鮮人的假情報呢?”“我的推測是,無論金氏政權如何獨斷,但總有超過限度的時候,總有那些良心發現的人,會采取行動,作為一種自我救贖吧!這種事情在曆史上也經常發生,體製內的執行人員通過請假、操作失誤、怠工等來避免執行那些違反本人良心的命令,政治學有個術語,叫做消極反抗。又或者,金氏政權裏的不同派別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拚了命也要破壞這次狂妄的計劃。總之,如果文件是真實的,說明這個第三世金國王的政權開始失去控製了。”“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過在缺乏獨立情報來源印證的前提下,很難讓人相信文件的真實性。這些技術性分析肯定不能體現在我的報告裏,司令要看的是有過硬證據支持的結論。”“是啊!這些該死的海軍!”博士一拍大腿,見安德森楞了一下,趕緊咧著嘴笑了起來,說:“對不起,我不是說你。1933年,1933年,海軍情報部門就提交備忘錄預言說如果把太平洋艦隊基地遷到夏威夷,會遭到日本艦隊的突然襲擊,當時是金海軍上將說,這種預測缺乏基本的依據!”“是的,正因為如此,我們必須及時提供有足夠依據的報告而不是預言故事才能夠避免類似的災難發生。”安德森歎口氣,珍珠港事件的陰影從來沒有從美國海軍軍人的腦海中消失,即使日本最終投降,也沒有人會忘記這次偷襲帶來的沉重災難。他很不情願地說:“其實,還有兩個疑問在困擾著我。”博士抬起右腿,把右腳腳踝搭在左膝上
8月9日 1510 橫須賀(三)(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