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 1510 橫須賀(一)(1 / 2)

8月9日?1510?橫須賀?35-18N/139-39E“我在這裏啊就在這裏啊驚鴻一般短暫如夏花一樣絢爛”安德森中校以走出橫須賀司令部大樓北翼三樓的安全電梯,就聽見樓層裏傳來幽揚的音樂聲,感覺有點奇怪,行政部門允許播放音樂麼?他問正對著電梯口的值班中士:”你們樓層在放音樂麼?”“長官,你的證件,請!”中士看了他一眼,行了個舉手禮,例行公事地說,沒有理會他的問題。海軍情報處駐太平洋艦隊的辦公空間並不大,主要負責中轉聯絡的工作,與外界想象所不同的是,他們並不直接派出特工搜集情報,而主要是負責分析整理海軍方麵搜集到的資料,而這件事主要在位於蘇特蘭進行。安德森指一指自己胸前的通行證,中士湊近看了一眼,在登記簿上抄下了他的名字,單位,遞過手中的水筆,說:”請在這裏簽名,安德森中校”安德森歎了口氣,彎下腰在登記簿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海軍情報處這幫懶家夥,都什麼年代了,還在使用紙質登記簿,這也是他不願意來這裏的原因。“這音樂是什麼?”“阿姆斯壯博士在辦公室裏放的,今天從他回來就一直在放,平民,哈!”中士以軍人對軍人的口吻嘲弄著。“這是什麼?藏語?”“好問題,我們都在打賭呢。要不你幫我們問問?”中士看了看登記簿,安德森正好是去找博士。音樂淒婉幽揚,聽起來讓人由傷感轉為激昂,安德森實在難以理解,就他自己而言,小時候聽慣了山村的鄉村音樂,上大學時迷戀過重金屬,當軍官後學著欣賞古典音樂,而這類歌曲對他來說難以理解。博士辦公室在走廊盡頭轉角處,門緊緊地關著,門上毛玻璃上貼著”J.阿姆斯壯博士,資深顧問”,平民,哈?是平民才見鬼呢,這家夥肯定是中央情報局派來的探子,不過是個很有用的探子,安德森敲了敲門。異國的音樂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我是這耀眼的瞬間是劃過天邊的刹那火焰”敲了好幾次門,裏邊才隱隱約約傳出博士的聲音:”請進!”“嗨,博士!”博士居然還蜷在辦公室的雙人沙發上睡覺,這小辦公室是由毛玻璃板隔起來的小小隔間,隻有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和這張沙發,不過桌上和牆上都有很大的戴爾觸摸液晶顯示器。不知剛才是不是他在說夢話,安德森湊上前拍了拍博士的肩膀,說:“博士,你醒了麼?”博士把遮擋著眼睛的手放了下來,睜開惺忪的眼睛,問:“湯姆,幾點了?”“1610,東京時間!你睡了多久?”“哦,才30分鍾,今天就沒怎麼睡覺。對了,湯姆,想喝杯咖啡麼?”“咖啡是個好主意,少放點糖,請。”“出門左手第二間是茶水間,裏邊有咖啡機,請幫我也倒一杯,黑咖啡就行了。”安德森嘿嘿地笑了起來,出門倒回兩杯咖啡,發現那居然是巴西咖啡,氣味香極了,跟海軍情報指揮中心裏供應的不明來路的咖啡比簡直是天淵之別。博士翻身從沙發上坐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揉揉眼睛,接過咖啡輕輕地吹了吹,捧在手裏沒喝。安德森把辦公桌後的椅子推到沙發前,自顧自地坐下,啜了一口咖啡,確實很香,入口順滑。“這是巴西咖啡?”“確切的說是山度士咖啡,我在ebay上訂購的,要不我們換成愛爾蘭式的?”博士從沙發靠墊裏掏出一瓶威士忌。“不,謝謝!我上班時不喝酒。”牆上的液晶屏裏慢慢地變換圖片,是博士和一個黑發亞洲女人的照片,在各種不同的地方。繼續傳來用奇怪語言演唱的歌聲:“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我將熄滅永不能再回來”“你在放什麼歌?大家都在打賭。”“賭注多少?算我一份?該死的,整個情報部門就沒幾個懂中文麼?我記得你的專業背景裏有漢語。”“是麼?”安德森又喝了一口咖啡,仔細聽一會兒,說:“也許吧,這些語言聽起來都一樣,是關於什麼的?”“你聽說過印度詩人泰戈爾麼?他有一首詩,‘讓生命如夏花般絢爛,讓死亡如秋葉般靜美。’,這首歌就是根據它寫的。”“‘讓生命如夏花般絢爛,讓死亡如秋葉般靜美’?我聽過日本人的說法,‘生命當如櫻花一般,燦爛壯麗而又短暫’,是一個意思麼?”“差不多,但本質上不同,日本人的櫻花精神是說為了讓生命的絢爛不惜犧牲生命,是武士道精神。這首歌的意思是生命是美麗的,要珍惜生命的每一刻,從容麵對不可避免的死亡。”“土豆,馬鈴薯,名字不同罷了,是一樣的東西。這是你妻子?我不知道你結婚了,有孩子麼?”“曾經是我的妻子,她已經不在了。”“我很遺憾,看起來還很年輕,出什麼事了?”“是啊,她前年聖誕節前去世的,那時候她時候才35歲,發現得了肺癌後不到18個月。”“怎麼會這樣?你的家庭那麼……”安德森感覺到自己的失言,趕緊收口。“是啊,我的家庭那麼富有,卻不能征服死亡,治愈癌症。”博士盯著手中的咖啡,輕輕地晃動,這副模樣和平時別人對他信心十足無所顧忌的印象截然不同,他幽幽地說:“剛結婚那幾年我們一直在北京,她又堅持每天晨跑。”“哦,該死的PM2.5,對麼?我在情報簡報上讀到過。”博士喝了一口咖啡,沒有回答安德森的問題,繼續喃喃自語:“她是那麼熱愛生活……她隻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我們是在飛行學校裏認識的,當時她比所有的學員都優秀,是第一個在西藏空域駕駛塞斯納的女飛行員。”“是啊,有時候我也懷疑,上帝是不是真的那麼公平。”“得到醫生診斷後,她的第一個決定是再去一次西藏,和我一起在西藏開著越野車穿越了一千多英裏,我們都曬得很黑,象非洲人一樣,她始終堅強地忍受著肺癌和化療的雙重折磨,一直到最後……她死在我的臂彎裏,病床上灑滿了夕陽的餘輝。”博士望著濃黑的咖啡,神色黯然下去。“真的很遺憾,看起來她是一個很好的人,真希望我們曾經認識。”安德森被博士的講述所感染,變得沉重起來,他天真熱誠的背後居然這麼感性。博士抬起頭,清清嗓子,露出微笑,說:”嘿,瞧我在說些什麼呢?沒事談過去的事幹什麼?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不是麼?你來這裏不是聽我講這個的吧?”又恢複了平時風風火火地風格。安德森仰脖子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回過頭把杯子放在辦公桌上,說:”嗬嗬,我來是向你征求意見的。現在又搜集到新的資料,再過一個小時我要向太平洋艦隊司令提交最後的分析報告,想問問你的意見。”博士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辦公桌後拉出抽屜,翻出一個厚紙文件夾。”嗯,剛才我也看到了。”交給安德森,說:”這是我剛寫好的備忘錄,你看看。”“哦?你的效率很高嘛!”安德森接過備忘錄,開始翻閱起來。博士又坐回沙發,用無繩鍵盤和鼠標關掉音樂和相冊播放,開始翻閱最新的情報數據,辦公室裏回複了安靜。安德森看著看著,頭頂開始冒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又忘神地翻了幾頁,額頭的汗流到鼻尖,彙成豆大的汗珠,啪嗒一聲滴到紙麵上,沒有開空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