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卓君接過來看看,這是一片聚乙烯複絲編織的漁網,網眼直徑看樣子有4-5厘米,士官長湊過來看了看,道:”這玩意兒我認識,叫經編無結網,黃海上也常用。我們家的船一直用這玩意。”“這種材料好割麼?”“反正化纖的線,挺結實的,割起來挺費勁。”墨魚掏出自己隨身的多用途求生刀遞給蘇卓君,說:”我試了一下,割倒是不太難,不過別看它細,韌勁很強,看樣子挺費,時間長了刀刃會鈍。”蘇卓君接過刀,仔細研究了一下,這是一把布滿銀灰色金屬光澤花紋的特製刀刃,又用左手張起漁網,把刀尖插進網眼輕輕地往下劃去,漁網隨之拉開了一個大口。“不錯,果然是把好刀,VG-10冷鋼低溫鍛打的大馬士革鋼,德國索林根手工裝配的KnifeTec牌,對吧?你們特戰隊用的都是好東西啊!”“蘇艇長連這都知道,真是見多識廣!我故意把商標抹掉了您都看得出來?”“也沒什麼,我們家也有這種大馬士革鋼的菜刀,朋友送的,不過跟你這把比不了。士官長,咱們潛水服配的刀行麼?”“艇長,我剛才檢查了一下,我們的是陽江產的國產刀,理論上割海草,割幾根繩索都沒問題,背麵的鋸齒可以鋸鋼索,但反複地割漁網恐怕沒試過。”“艇長,艇長!”李阿寶興衝衝地鑽出艙口,捧著一包東西爬上指揮艙,放到海圖板上,說:“剛聽你們說刀,你看這個行不行。”包袱皮是樓下廚師的圍裙,打開一看,是一套黑黝黝的陶瓷刀,阿寶揀起一把小水果刀比劃著,說:“艇上為了減輕重量,把鋼製菜刀換成了陶瓷刀,這玩意可是切割利器,而且可以用來磨刀。”隨手在漁網上輕輕一拉,漁網分成兩片。蘇卓君看見阿寶,粉臉一沉,低聲喝道:”學員同誌!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指揮艙,聲呐室,實習學員擅離崗位,請指示!”通話器裏不失時機地響起了李純溪的聲音。“艇長,我聽說要在艇外維修,要來報名,可分隊長不同意,我就自己跑來啦!”“現在是一級戰鬥準備部署,你擅離崗位就是逃兵,是要上軍事法庭的!……你什麼時候會潛水了?軍校裏也沒有潛水作業科目!”“艇長,我……我甘願受罰,請給我一次機會吧!我12歲在湛江就開始學潛水,14歲是全國少年潛水選拔賽冠軍,18歲上軍校前就考上了專業潛水員二級證書,不是在軍校裏學的。”阿寶黑黝黝的臉憋得通紅,伸手在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枚金質徽章。蘇卓君伸手接過徽章,這確實是一枚二級潛水資質章,翻過背麵,上麵刻著:李阿寶授予單位:印度洋艦隊潛水救援大隊沉吟片刻,回頭問士官長:”為什麼他的資質信息不在我們的資料庫裏?”“艇長,他是實習學員,按規定隻按照規定的科目完成輪崗實習,所以不錄入額外的資料。”蘇卓君捏著資質章把玩了一下,還給李阿寶,道:”那好,待會你跟我一起出艇,回來再處理你擅離職守的問題。航海長,你就留在崗位上,配合皮副艇長。士官長,你通知觀通部門調一個輪休的聲呐員頂替他的崗位。”15分鍾後,肚子裏灌滿了熱巧克力的李阿寶就穿著橘紅色的幹式潛水服,背著3個15升混合氣瓶,腰裏別著用橡皮包好的陶瓷菜刀和蘇卓君一起爬出了救生艙門。有赤身在冰水裏”冬泳”的人曾經回憶感受,說一進入水中,就感覺渾身被無數隻長章魚的吸盤吸住,把全身的熱量抽離身體,寒冷的感覺向針刺入骨髓一樣疼痛。穿著幹式潛水服的阿寶又重溫了多年前的感覺,雖然遠沒有刺骨的寒冷,但喝熱巧克力帶來的額外熱量似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金庸小說裏被段譽吸走內力的武林高手一樣茫然,腦子裏隻有剛才在過渡逃生艙內和蘇卓君麵麵相對緊貼在一起帶來的那點溫軟異樣的感覺。就在這一晃之間,蘇卓君已經沿著墨魚係在係纜樁之間的安全繩遊遠了,她發現沒人跟上,趕緊回頭打手勢示意,阿寶這才回過神,假裝被什麼卡住正在掙脫的樣子,爬出救生艙門,狠命地蓋上,從外邊擰緊,用力在艙門上敲了三下,示意艇內的墨魚他們操作排水跟進。按照剛才製定的作業方案,一共由四名潛水員同時清除漁網,蘇卓君和李阿寶負責割碎纏在垂直方向舵上的漁網,然後繼續協助墨魚和他的手下清除推進器上的部分。在艇內看圖片和視頻的時候,阿寶感覺雄心萬丈,無堅不摧,可當他在寒冷黢黑的海水中看到接近兩人高的垂直方向舵時,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不知道自己能在這冷水中堅持多久,如果不是帶著呼吸器,他肯定會說:”這樣一點都不科學喔”。張開後不知會有多大的漁網層層疊疊地包裹在垂直方向舵上,捆得緊緊的,漁網內還夾雜著各種說不上名字的大魚小魚、螃蟹和蝦,還有水母,有的看來已經死了很久,有的還在鮮活地掙紮著。阿寶伸手拔出網中一個亮晶晶的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印著朝鮮文字的薯片袋子!蘇卓君向阿寶打了一個手勢,按照預定方案二人分別遊到在垂直方向舵左右兩側對麵而立,拔出求生刀開始幹活。看似輕薄的漁網經過推進器的反複纏繞,已經擰成幾股大腿粗的繩索,每刀隻能拉斷薄薄的一層。鍛煉耐心已經成為這次任務對阿寶最大的挑戰,當他割斷第一條”繩索”時,墨魚他們也趕了過來,開始切割推進器上的漁網。不知過了多久,阿寶漸漸適應了寒冷的海水,腹部丹田升起了一團熱氣,在胸腹間流轉,感覺舒服多了。不過手上的求生刀已經變鈍了好幾次,這種材質比較軟不鏽鋼刀的設計用途本身就是用來及時割斷不慎纏到潛水員的水草之類,完全無法適應這種高強度的切割工作。用陶瓷刀背打磨刀刃後雖然再次鋒利起來,但過不了多久就需要再次打磨。實在忍受不了之後,阿寶開始嚐試直接使用陶瓷刀,這下整個世界清靜了。蘇卓君割斷最後一根漁網,遊到方向舵頂端用力扯了一扯,確認已經完全分離,右手反複從胸前上抬到耳側,招手對阿寶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二人小心翼翼地拎著漁網的兩側往上收,終於把割斷的漁網卷成一捆,向右舷方向提起,遠遠地扔掉,垂直舵徹底得到解放,千萬不要再漂過來啦!阿寶看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感覺是過了一天。墨魚他們在推進器的清理方麵進展則不甚理想。推進器實在太大太複雜,直徑接近3米,整體由銅鑄造打磨而成的7片槳葉呈螺旋狀排列,線型曲折尖銳,重達數噸的漁網纏繞之後不僅緊緊地互相捆紮在一起,而且漁網長達數米的遊離端在推進器後方隨著海水的湧流而上下飛舞,形成一個危險漁網玫瑰花,實在是一片巨大的陷阱。隻要一不小心,潛水員就有被這朵玫瑰花所吞噬,纏繞在其中無法脫身。按照事先製訂的方案,首先要從根部把這個大陷阱切掉。阿寶曾建議用燃燒的方法,可是艇上沒有製備條件和材料,經過精密鑄造大型數控機床打磨出來的推進器稍有損傷就會嚴重影響潛艇的機動性和安靜性,不能承受一絲損傷的風險,這個建議和墨魚提出的微量爆破方案都被否決了。皮洛圖也提出用常規的倒車方案,但考慮到減少進一步損害推進器的風險,也被否決。大家隻好用最原始的方法,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把漁網割成碎片。在指揮艙裏,皮洛圖坐在艇長的座椅裏發呆,其實他內心深處的那兩半屁股早已扭動了無數次,隻不過為了避免被其他人察覺,才強行壓製了一陣陣的躁動,表現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這才是代理艇長應有的表現嘛!
8月9日 0400 韓國東海岸(三)(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