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梔子花開得最盛的時節。那個清晨有著鮮檸的顏色,談允謙靠在梔子樹上,拾起了落在書上的、身上的情人嘴唇般柔軟的花瓣,享受著醉人的芬芳,周圍平和而寧靜。
不巧,他聽見了一陣很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怯生生的女孩子跑到他麵前,她的呼吸很急促,話說得也不利索:“請問學(姐)……”,在很快的一瞬間內,女孩子收住了剛剛要說出口的話,“請問,行知園怎麼走?”
談允謙放下書,眼前的這個女生不能說是漂亮,但眼睛很有靈氣,充滿了歡愉聰敏。他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可態度還是很溫和:“從這裏往前走,下一個路口向東轉,走到第一個路燈,向西直走就到了。”
對麵的人愣住了,顯然沒聽懂:“東?東在哪裏?你可以說上下左右嗎?”
談允謙柔聲道:“剛好我也要去那裏,我帶你過去吧。”
“真的?”她眨著靈活的大眼睛,笑得很燦爛,“謝謝你,我叫方晴,方圓的方,晴天的晴。”
談允謙收起了書,笑了笑“我叫談允謙。很高興認識你。你剛剛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為什麼那麼驚訝?”
方晴咬著嘴唇遲疑了很久,又羞愧又尷尬:“我剛剛從亭子那邊看,以為在那裏看書的是個女生。”
“為什麼這麼覺得?”
“我隻看到你的臉,長得很好看,又拿著花,所以以為是個女生。嗯,一個男生捧著花,不覺得很奇怪嗎?”
談允謙搖了搖頭,態度依舊還是很溫和;“美好的事物,人人都有權去追求。不是隻有女生可以喜歡花,喜歡貓,喜歡粉色的東西。男生也可以喜歡。用這個標準去評定一個人的性別太武斷了。”
“三月是梔子花開得最盛的時節,我每年都能趕上它的花期。你看過梔子花在含苞欲放的樣子嗎?你聽過它努力綻開花蕾的聲音嗎?你有認真看過它盛開的樣子嗎?我看了兩年的梔子花,仍遠遠覺得不夠。”
從前方晴覺得粉色、花以及溫柔這些詞都是和女生有關的。如果一個男生和這些詞語搭上了邊沿,那不是gay就是娘娘腔,可談允謙是意外。他的出現像是打破她原本固結的世界,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靜靜地改變著她,影響著她。
方晴靜靜地聽著談允謙的話,像是在聽著一首美妙的抒情曲。樹上飄下來的白色小花瓣打著旋落在他們肩上,方晴小心地收下了它。
從那時候起,談允謙這個名字就和那季的梔子花一起留在了她的心裏。
現在,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方晴看著樹下的人,眼裏起了一層蒙蒙的水霧,像從前一樣跑了過去。被時光掩埋掉的秘密一頁頁被翻開。
大學時期的方晴懵懵懂懂,無依無靠,為了生存,生活成了固定的模式,學習、工作兩點一線,吃著食堂幾塊錢的飯菜,心裏想著晦澀難懂的大學功課,一邊讀著拗口的四級英語,一邊擔心打工會不會遲到,生活暗淡枯燥。
她遇到談允謙的那天,是個意外。從此,她追隨著談允謙的步伐,聽他喜歡聽的歌,做他喜歡做的事。他的喜怒哀樂,一言一行,成為她心裏藏得最深的秘密,是她枯燥生活裏的一抹亮光。也許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這份懵懂青澀的愛情已經悄悄融入了血液裏麵。方晴愛得忘乎所以,整整七年,愛慕她的人一波又一撥,可是她心門關得緊緊的,從始至終隻走進去一個談允謙。
隻有她自己知道,有些愛戀深入骨髓,由愛成傷。談允謙這三個字在很久以前就成了要命的毒藥,她一直在飲鴆止渴。如果方晴不愛談允謙,她也不會再愛別人了。
談允謙放下書,很平靜很溫和:“柳心。”
方晴的心筆直地往下墜。她轉身,婀娜傾城的楊柳心笑著走過來了,她還有什麼理由站在這裏,方晴的脊梁在發涼,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從來就沒有人能比得過楊柳心。她花了七年的時間才走到談允謙身邊,卻連楊柳心的一絲影子都比不上。
周圍的一切晃動了起來,像鏡子被打破,四分五裂,她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一對璧人像粉末般消失,談允謙還笑著,他的書掉到了地上。
她大叫:“允謙,談允謙。”
方晴一下子從夢中驚醒,身上的衣服濕透了。原來是夢,還好是夢。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手指頭冰得發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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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疼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