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樹……你這不是能給自己做應急處理嗎?你上過急救課程?”
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她暗暗吃驚;李萍的眼前,茶樹已經把自己的傷口處理好。不得不說他還是很有技巧,甚至讓人疑惑那與年齡不相稱的嫻熟——確實止住了血,衣服下是若隱若現染上血跡的白色三角巾,他並沒有用到繃帶。
這個房間的主色調是黑與白,比起平常女孩子的房間多了幾分簡陋和嚴肅。當然莫名其妙的香水味和亂七八糟的裝飾物還是隨處可見,別具一格的隻是那些貼在牆上的海報而已——純哥特風建築和服飾為背景的怪誕藝術圖片。
“說到底我也快要忘掉了,那個世界缺少一點急救常識根本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多管閑事的話,本來我也沒必要麻煩自己作出處理,喚醒那些不曾存在過的記憶。”
半躺在床上,茶樹閉上了眼睛;難以揣度的無奈感歎後,除了唇色上的蒼白,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對痛苦的隱忍,不能說看上去沒有大礙,最起碼他平複了自己的喘息。
平靜的語氣後他的意思並不能讓李萍明白。
皺了皺眉頭,神色間透露的不滿,顯而易見她並不讚同茶樹的話:
“那個世界……你說的是你自己身處的現狀嗎?聽上去你並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拜托你以後別再這樣說了,至少在我麵前——如果這是一個笑話,實話說那並不好笑,反而讓我認為你對‘尊嚴’的理解有所偏差——故作高深,刻意‘看淡生死’。
為什麼不坦率一點?我唯有告訴你接受他人的幫助不會是一件讓人感到羞恥的事。”
在無法了解清楚狀況的前提下,隻要茶樹不說,就不會有人理解他話裏的意思,正如此時的李萍隻把茶樹當成還處於意識尚未成熟階段、死死抱擁著“尊嚴貴於生命”思想的不諳世事傲嬌逞強的小孩子。
但,誰會對這樣一個思想簡單的少年下此毒手?這是李萍不能想象的。
“能告訴我誰在追殺你嗎?我會就情況斟酌要不要報警處理。”
茶樹的一言不發讓她意外,總歸是傷患,那讓她以為自己的語氣還是有點嚴厲,終究是歎了口氣,沒在那個話題上過多糾纏。
“明天——報警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到了明天你自然會明白,我……大概也會告訴你這些問題的答案;至於現在,除非她主動出現,不然我沒有說服你的證據……”
睜開眼睛,茶樹的目光帶著憂愁,一如淡泊的鴻毛,又如渺茫的輕煙;寂靜地飄出窗外,落在那些夜景中的火樹銀花上,卻凝成了一層薄霜——那是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與寧靜。他不想做出承諾,但此刻最好的方法唯有做出承諾,
“對不起,我沒打算把你卷入這些事件中……還有,謝謝你。”
“呃,真是一個怪人。”
愣在原地,映在李萍的瞳孔中,她有點不明白茶樹了——這不會是一個倔強少年理應出現的反應。在她看來,前一刻茶樹才死命“捍衛尊嚴”,區分不清幫助與施舍,乃至於對自己的生命置若罔聞,即便身受重傷也依然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一刻卻是拱手而降?
撥開耳邊被汗水沾濕而粘連在一起的青絲,既然他讓步了,她便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不過卻是留了一個心眼:
“你的這身衣服——我還未曾把男孩留在家裏過夜,況且這附近也沒有買衣服的地方,能請你將就一下嗎?洗淨的床單、毛巾之類倒是存了不少,反正也隻是一個晚上。你看衣服上都是血跡,這樣穿在身上不僅肮髒,還怪不舒服的。”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但正如你所說,僅僅是一個晚上而已……”
夜深,人靜;窗外,以黑暗為幕布,點綴著燈火的零星;潔白的光芒細碎如銀,在草木間投下了影影綽綽的斑斕,勾勒出夜幕中的五線譜——遠近相接的旋律下奏響的唯有是悠揚的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