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微紅的嘴唇細細地張開,然後細細地合上,除卻空氣中那淡薄清冷的幽香不留下一絲痕跡。
不是薑素紅?
空洞的夜空、幽冷的晚風、詭異的人偶,加上身後一寸的懸崖,說不恐懼那是假的,但疑惑在他的內心裏壓抑過一切;況且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生,假如靈異來得如此溫和平靜的話,在他看來甚至比不上那些人性中最醜陋的惡意。
人偶大部分時候被認為是怨念的象征,因此就算眼前的人偶是薑素紅也無可厚非。不是就有點出乎意料了,除了事件相關的人,他能想到有關聯的“東西”隻有一個,就是開啟這一係列自殺案的東西。
“為什麼……我與你無冤無仇,這些人也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盡管他的嘴唇在打結,蔡斌認為有必要確認一次。
“我,沒有選擇你們。
這,是她的選擇。
你,是最後一個祭品。”
過於靜謐的聲音,在這漫無邊際的夜色裏泛起片片砭人肌骨的漣漪。
“你在說什麼……祭品是什麼意思?如果是她選擇了我們,她,薑素紅在哪裏?現在我麵前的卻是你——你的意圖是什麼?”
躬下身子,如履薄冰;伸手作爪狀扣住自己的大腿,希望疼痛能讓自己保持理智,減輕在常識與靈異的碰撞間迸發出的恐懼——蔡斌努力製止住那如撥動的琴弦般無法自製地顫動的雙腿。
“這,是一個交易。
我,提供魔法,完成願望。
她,支付代價,遵守契約。”
漆黑發亮的寶石裏,猩紅的暗影在浮動;不知是不善還是不屑表達情感,歌莉婭的語氣永遠那麼從容。
似懂非懂,片刻沉思過後的遲疑,似乎在證實自己的猜測般的試探: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如果就像你說的那樣,你在幕後操縱著一切,先不論你是什麼東西,很明顯在你眼裏我就是你口中的‘祭品’——你一開始就沒有必要回答我的任何問題——還是說死得明白是‘魔法’裏必要的某一環?”
“我,答應過,讓你知道真相。”
這句話聽得蔡斌目瞪口呆:
“你是說——我們曾經見過……”
“你和茶樹是一夥的?那昨天晚上為什麼要救我……”
幡然醒悟,毛骨悚然,他的寄望盡然托空;他無法不想到,茶樹話裏的意思——“隻要你想知道的話,該知道的你都會知道,可惜不是現在”;以及那時審訊室裏的詭異——在身後響起聲音卻無法找尋到的少女。
蔡斌總算是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事件的全過程,盡管他依然沒有擺脫常識,他也不知道魔法的條件和目的:
十年前,薑素紅出於對安姓兩兄弟的仇恨和憤怒跟眼前的靈異人偶做了交易。人偶教給她犧牲自己來殺人的邪術,但不知為什麼這個邪術卻需要一段漫長的準備時間,正好給小鎮帶來了十年的安寧。
直到6天前,安德兄弟的相繼回來預示著殺戮的開啟。
恐怕早已失去了那時複仇的含義,時間把憤怒的城牆削成了薄紙,作為惡靈的薑素紅如今也僅僅淪為眼前人偶的工具而已;遵循著某個邪惡的規則,也就是手機通訊錄上的名字,她開始無差別殺人,隻為把人當成實現某個目的的“祭品”。
昨天,或許是茶樹與眼前的歌莉婭出現了分歧,他們救下了被當成“最後一個祭品”的我;然而很快他們便悔不當初,知道我渴望真相便以一切都會明晰、“該知道的都會知道”為餌誘我重蹈覆轍……
想到這裏,蔡斌冒了一身冷汗,喉嚨發幹,看向歌莉婭的目光帶著異彩。
即使沒有茶樹,或許他應該為自己再掙紮一次?畢竟在他眼裏那隻是一具手無寸鐵的人偶——蔡斌已經握緊了拳頭。
“茶樹,不會再是妨礙。”
出人意料的話,依舊是一副人偶獨有的精致撲克臉,歌莉婭把一隻手舉在胸前似若無力地緩緩平推了出去……
等……等等……這股力量……
蔡斌的眼眶幾欲撕裂,恐懼中隻能感受到他的身體無法抗拒地隨著人偶的手逐漸伸直而向後平移,最後甚至沒有發得出一絲呼救,硬生生地離開了樓頂的邊緣向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