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二年回的國,大夏天的,他代替姑姑去補習班接謝婧堯,城市何其之小,也或者他內心裏很期盼能偶遇她,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還真就讓她看到了陳煙實,還有一個男孩子,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大口大口的吃著冰淇淋,絲毫沒有形象可言,那個男孩子一直拿著相機拍她,她沒有拒絕,反而對著相機扮鬼臉,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已經離她很遠了。
之後有一次在江灘,又碰到她,她還是和上次那個男孩子在一起,那天他沒事,入了魔一樣跟著他們,其實這不過是讓他更清楚的認識到,她已經有新的生活了,他沒有資格去打擾她。
後來他悄無聲息的飛回美國,盡量讓自己忙起來,那之後又過了很久,他已經能看懂一些簡單的俄文文章,有一次杜尼亞扔給他一本俄文詩集,他能懂句意,卻並不能很好的理解其深意,之後他無意間翻到普希金的一首詩,陳煙實的麵孔就驟然浮現在他腦海,清晰如昨。
我曾經默默無語、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地愛你。
他在心裏默念著最後一句,一遍又一遍,那個時候,他是打算把她忘掉了。
再次回國的時候,這本書連同那張照片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家裏的書房。如同她一樣,被他小心翼翼的保存完好,隻是放在一個角落,刻意忽視,卻並不代表那就不存在了。
之後陸寫拉著他去各種聚會,他也沒有拒絕,或許他也應該多認識一些人,找一個兩情相悅的女朋友。
可是,總是不對。
陸寫幫他應了幾次來自異性的約,他想想到底還是去了。可是漸漸的他終於覺得自己難以忍受,這種約會,他完全難以提起精神,隻有應付,可是應付了幾次,難免覺得累。所以之後人家再約他,他往往是找借口推掉,如此幾次,人家也明了他的拒絕。類似這樣的事發生過幾次之後,他再也沒有赴過異性的約。
這算是他對自己的交待,你看,他並不是沒有努力過,隻是那些人,他通通不喜歡,和讓自己覺得累的人談戀愛,倒不如一個人。
他再未考慮過男女情事,他想,感覺對的那個人總會出現的,他耐心等待便是。
隻是他原本以為年輕時候的那些感情已經隨著過去這麼多年的時光被埋在了塵埃裏,可是再見到她的時候,年輕時候的情感卻如山洪暴發,有了宣泄的出口。
為什麼覺得約會是完成任務?因為對方不是她。所以他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禁欲而克製,理性卻冷淡。
他沒有刻意的等過她,他一直在等的是另一個人,感覺對的人,可以將她替代的人,隻是她獨一無二,無人可替。
那天在醫院,她叫他的名字,他轉過身的那一刻,感覺時間有一瞬間回到很久以前,他們還是同學的時候,多年前一起讀書的那些場景衝破時間的阻隔一一湧現出來。
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貫穿他全部的年少時光,彙集了他所有萌動的情愫。
她其實變化不大,還是多年前那個笑起來心無城府的女孩,不過她再次麵對他的時候,似乎有些拘謹,後來他想,大概是自己太嚴肅了,嚇到她了,他也回家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久,怎麼樣可以笑得讓人容易親近。
不過好在,他就算不愛笑,她依然願意靠近他,不拒絕他的接近,這真的是命運吧,她也正好單身,他也正好還未死心。
得到再失去,比起從未得到,更能摧毀人的意誌。
事實上中國難產的孕婦畢竟占少數,隻是若太在意一個人,便難免想太多,何況這種事,總體來說就算隻有百分之一,但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對自己而言就變成了百分之百。
“我們的孩子叫陳安好不好?男孩女孩都叫這個。”
陳煙實腦子模糊,並不能分辨他說了些什麼,她隻知道這個聲音讓她很是安心,她很喜歡聽,是以睡得很是安穩,夢裏都帶有笑意。
“陳煙,我想你平平安安的。”
後來陳煙實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寶寶,姓陳?”
謝景深隻覺得她迷糊的可愛:“陳安是名字,謝陳安。”
陳煙實皺著眉:“我怎麼覺得,好奇怪啊?”
“嗯?”
陳煙實歪了頭:“怎麼有些像古人的名字啊?”
謝景深略一思索:“不管他。”
陳煙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