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白俏俏金穀圓情夢,裴維劍洛陽遺羞名(上)(1 / 3)

【白俏俏金穀圓情夢,裴維劍洛陽遺羞名】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杜牧《金穀園》

洛陽附近北邙山裏有一座史冊留香的名園,於今卻已成為廢墟,那就是——金穀園。相傳西晉時石崇富甲天下,珍珠都是用鬥稱量,他曾經用五斛珍珠買下一個色藝雙全的歌伎,名叫綠珠,石崇為她在金穀園中修築清涼台,後來孫秀強索綠珠,綠珠墜樓而死。千年後,石崇和綠珠的鬼魂都不知道依附哪裏去了,金穀園也早已經成為殘跡,繁華堙沒在荒草之中,昔日的亭台樓閣、奇珍異卉都不見蹤影;然而仍不免有遊人前來尋訪古人遺跡,飲酒賦詩,以舒心懷。

竟有好事者在荒蕪的遺址中尋到一塊傾頹的石垣,刻唐朝大詩人杜牧之詩於其上。據說這塊石垣就是綠珠昔日所跳之樓“清涼台”的遺址,引得一些文人騷客也在亂石上紛紛留下些字句,或者在附近立碑作傳,於是也成了一景。

白雲蒼狗,悠悠千載,也不知過了幾朝幾代,金穀園又見證了人間一段情孽……

七月初七,上午,流火炎炎。

一位俏麗的少女立在金穀園的石垣下,正在讀杜牧的詩句,她一身粉紅衣裙,甚是嬌豔。這金穀廢園裏隻有碑刻可賞,而這少女隻是粗通文墨,未免不喜,有些厭倦。恰巧一對黃翅兒大蝴蝶從那少女頭上飛過,停在一山石上。少女喜歡,竟然追起蝴蝶兒來,她在山石之間攀上攀下,身姿甚是靈巧。

“小雅,別跟個小猴兒似的,把衣服弄髒,可就不漂亮啦。”一位素衣道姑手執拂塵,立在一塊青岩下,勸阻少女。她容長臉兒,眉目清明,姿容婉秀,隻是鼻子右側有幾顆小白麻子,年紀看上去三旬左右。

這句話很是奏效,那粉裳少女嘻嘻一笑,從高處一躍而下,便跳到道姑麵前:“師父,我們這次來北氓山,到底要見什麼人呢?為什麼要在這廢園子裏等?”她這件衣服是離開白雲觀後師傅才給她做的,平素在道觀裏可不允她穿如此嬌豔的衣服,是以很是愛惜。

那道姑悵然一笑,不耐煩道:“一會你便知道了。可是,小雅,若有人來你可要聽話!”她刻意把“聽話”兩字咬的很重,少女怔忡的點點頭,並不理解師傅的意思,卻能體會師傅特意讓她打扮得這樣漂亮,想必要她見一位貴客。

道姑仔細的打量著徒兒,眼前這位少女正二七年華,眉眼俏麗,神態嬌憨,頗有小家碧玉之風,不由暗自歎道:“連她都要長大成人了,我怎麼能不老呢?唉,千裏迢迢,我們趕來這裏,那麼多年,這個約定誰知人家還記不記得。”想到這裏,內心一陣迷亂。她頓時驚覺,為讓自己心緒平靜,幹脆在一塊青石上坐下,屏氣凝神,竟然打起坐來。

那少女不敢再擾道姑,隻好坐在一旁,噘嘴無語,一雙纖手拔了幾棵草莖編個蚱蜢來玩。

金穀園雖是名園遺跡,然廢棄時久,無人修繕,乏善可陳。恰又時值七月,山中暑熱難耐,更少有遊人樵客。一時北邙山沉寂肅靜,連鳥語也無一聲。

忽然,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寂靜,隻見兩匹棗紅駿馬,一前一後,從遠處飛奔而來。那馬來勢迅疾,逐漸看清前頭是位女子,披著猩紅繡錦披風,一身棗紅軟緞勁裝,身背長劍,腰間革囊裏插著一圈飛刀,山風吹處,隻見她紅衣飄飄,更顯英姿颯爽!

那女子馳馬來到近前,竟然從馬上跳下,走上坡來。

她一雙秀豔的鳳目瞧著那粉衣少女,有些驚奇的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目光中含著無數敵意。少女見這女子美豔無雙,眼神卻淩厲冷森,便有些驚懼,不由後退了幾步。

這女子“咦”了一聲,見少女隻有十幾歲年紀,兀自搖了搖頭,瞬時神色柔和下來。她又把目光投向正在靜坐的道姑,見是個出家人,敵意霎時消除,回首看向少女,微微一笑,麵帶歉意。那笑容豔光四射,少女不禁暗歎:“好美!比師傅還美!”

素衣道姑聽到動靜,道是自己相約之人到了,睜開眼睛,麵帶驚喜,起身正要上前,卻見來人是個紅衣女子,不由得愣住,止步不前。那紅衣女子本欲對那少女道歉,此時見道姑起身,便將目光投射過來,眼含笑意,臉帶歉容,要道聲打擾,兩個人目光對視,紅衣豔婦便一個愣怔。

許久,那個紅衣女子似信將疑,愕然道:“白師妹!是你嗎?你怎的出家了?”她不禁揉了揉眼睛,確信無疑,問道姑:“這十幾年,你去了哪裏?師傅她老人家……”關懷之情並非作假。

“師姐,我……,怎麼是你?!”道姑早已認出對方,此時不由自主叫了一聲“師姐”,頓時語噎,神色慚愧,眼中淚水盈盈。

那紅衣女子冰雪聰穎,話未問完,便即停住——她突然頓悟,雙頰漲紅,手一指,怒道:“竟,竟然是你!你出家人也這樣無恥?”

那道姑知她終於醒悟,臉也便漲紅一片,心慌意亂,又驚,又羞,又失望,脫口而出:“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紅衣女子啐道:“呸!怎麼,你很失望麼?不是我,你想等誰來?”

道姑臉色慘白:“劍哥,他怎的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紅衣女子聽她“劍哥”出口,俏臉變色,冷笑不已,怒罵道:“天下男人又沒死絕,也不隻他裴維劍一人!你白俏俏生就下流,專會偷男人嗎?為什麼不會是我?你還扮成道姑來遮人耳目。你,你,你出家了還這麼不要臉,怎麼十多年你還沒嫁出去!隻會偷別人的漢子!”

道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又黃一陣,青一陣,被這女子罵的臉色紫漲,待要回罵幾句,自己徒弟在跟前呢!那少女正瞪大眼睛,驚慌得看著她們——這女孩子也才第一次知道師父出家前的閨名,是什麼“白俏俏”,而且那紅衣女子說的什麼偷男人之類的話她也是第一次聽到,驚奇不已!道姑此時隻有忍住了氣,也不再稱呼對方為師姐,暫以冷笑遮羞:“嚴渺兒,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我怎麼得罪你了,你在這裏亂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