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每個孩子都是父母上輩的債,以前不信,但是現在,依冰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確的。因為就在剛才,醫生終於確定了糾纏了她五年多的暈厥症,其原因就是她天生脆弱的心髒。現在媽媽還在醫生辦公室與醫生討論具體的治療方案,而她則被護士攔在了門外,因為按醫院的規定,這種問題病人還是少知道為妙。
穿著醫院特製的病號服,依冰百無聊賴的看著走廊裏醫生護士忙碌的穿梭於各個病房、治療室和辦公室。走廊裏的人們似乎對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充滿了好奇,不時地有人投來摻雜著同情、好奇、問詢的目光,而依冰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目光,並沒有太多的不自在,她知道在這層樓主的病人多數是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伯伯嬸嬸,而她的出現自然會讓人多少感到有些奇怪。
其實這裏的醫生和護士都認識依冰,這三個月她是這裏的常客,因為她的病一直沒被確診,所以經常來醫院報到。說到依冰的病就有很長一段曆史了,從小學起她就經常會暈倒,去醫院檢查,說是低血糖,到了初中,又說是青春期的暈厥症,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情況並沒有得到好轉,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前一段時間,一天上課時依冰又暈倒了,一直昏迷不醒,老師和同學慌了,趕緊送到醫院,直到今天,醫生才確診為先天性心髒病並伴有病毒性心肌炎。
媽媽一聽到結果,並沒有像電視劇裏演得那樣大哭起來,而是很平靜的問醫生因該采取的治療辦法。而依冰知道,媽媽不是不著急,隻是丈夫不在身邊,如果連自己都慌了陣腳,那女兒又有誰來照顧和安慰呢,所以她隻能壓抑自己的情緒,勉強去要求自己平靜下來和醫生交談。
想到這,依冰心裏總有些隱隱作痛,覺得全身充滿了無力感……
“小冰,怎麼在這發愣啊?媽媽已經跟你的主治醫生周爺爺說好了,明天就開始給你用藥,等會兒媽媽還要去上班,你自己在病房好好休息,別到處跑知道嗎?你的病需要臥床靜養……”媽媽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一邊把依冰帶回病房,一邊交待著,可是依冰的腦子裏已經開始計劃著一會兒的行動路線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永遠不會乖乖接受別人為她的安排,哪怕這個人百分之百是為了她好,她的小腦袋裏永遠在想著下一步她要怎麼逃脫這些束縛著她的“枷鎖”。
果然,媽媽前腳走出病房,依冰便換好了外出服,趁護士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
室外的陽光依舊燦爛,街上人們都忙忙碌碌的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依冰悠閑的欣賞著一路的風景,向著自己讀書的學校走去。她是個性格活潑的女孩兒,所以從小到大,老師和同學沒有不喜歡她的。現在醫生決定讓她在醫院“常駐”,依冰覺得應該去告訴老師和同學一聲,最重要的,她想去見一個對她很重要的人,使她一直以來暗戀的對象,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周頁。
“小姑娘,你來啦,怎麼樣,最近身體還好嗎?有幾天沒來學校了吧?”依冰剛出現在學校的大門口,轉達室的張伯就發現了她,因為她在學校裏一直是學生幹部,有很有文藝天分,經常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所以張伯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女孩很是熟悉。
“張伯伯,我要休學住院了,所以我來給老師和同學打聲招呼。”依冰甜甜的一笑,便向教學樓跑去,留下一個翩翩飛去的背影,張伯望著依冰的背影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依冰一進入教學樓的大廳,才意識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因為現在正是上課時間,大廳和走廊裏安靜得如同深夜中的原野。依冰不得不走在走廊的長凳上靜靜的等待,想等下課時間再去自己的班上。依冰望著窗外,教學樓後的那棵大樹向天空努力的張開雙臂,仿佛是要盡自己的全力去吸取太陽的光華。其實,依冰並不是那種以學習為樂的刻苦分子,學習好隻是因為父母對她的要求很嚴格,並對她報以了很大希望,所以她不想讓他們失望。但是現在,醫生建議她休學住院,當她要有很長一段時間離開這裏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對這裏有種很深的依賴感,自己仿佛就是一條離開水的魚兒一般渴望著回到大海。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當自己擁有時,從不會注意它,甚至會厭煩它,但當失去它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渴望它啊!
“小冰,你怎麼在這裏?”依冰抬頭一看,原來是郭老師,她是學生會的負責人,而依冰是學生會的紀律委員,郭老師平時對她很照顧,依冰也很喜歡她。
依冰起身微笑著答道“郭老師,醫生決定讓我休學住院了,所以今天我想來給老師和同學打聲招呼。可是現在他們都在上課,所以我在這等她們下課。”
郭老師疼愛的摸摸依冰的頭,憐惜的說“唉!你的工作能力很強,一個女孩子擔任紀律部的部長,卻一點也不吃力。我本來想……”她似乎發現氣氛變得有點傷感,怕影響依冰的心情,所以趕緊轉移話題“你看我,光顧著說話了,來!來!來!到我辦公室裏來等吧!現在離下課時間還有一會兒呢!”說著便把依冰帶到自己的辦公室。
以前來這間辦公室,都是學生會工作上的事,今天來這裏卻大大的不同,依冰心裏的傷感不言而喻。
“小冰,你坐啊!我辦公室你都來了這麼多次了,怎麼還這麼拘束啊!”郭老師熱情地招呼著。
“沒有啦!我才不會和您拘束呢!”依冰撒嬌的說道。
“你這孩子!”郭老師又摸摸了依冰的頭,親昵地說。
聊天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下課鈴聲夾在大小兩個愉快的聊天聲中響起,郭老師微笑著說:“小冰,去吧!下次咱們再聊!”
“那郭老師,我先走了,我會常回來看你們的!”依冰戀戀不舍的走出了郭老師辦公室。
“等等!”郭老師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叫住依冰,“小冰,住院了好好聽醫生的話,好好養病,這裏還有很多工作等著你呢!”
依冰做了個鬼臉,頑皮得說:“哇!這樣您還不放過我啊!”
“鬼丫頭!行啦!快去吧!知道你著急!”
在沒來之前,依冰一心盼著這一刻的到來,而當這一刻擺在依冰的麵前時,依冰卻猶豫了。她不知道怎麼麵對那麼多人關心和詢問的眼光,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們七嘴八舌的問題,雖然她知道他們都是出於善意,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從今天開始就和它們分開,心裏就像煮開水一樣上下翻騰,不能平靜。
正當依冰站在班門口沉思時,班主任梁老師恰巧從教室走了出來,發現了她,一臉驚喜地問:“小冰,你怎麼在這裏?怎麼不進去?是不是等了很久?”
“我…我來的那會兒還在上課,所以我在郭老師辦公室等了一會兒。”依冰僅發現自己有些緊張,雙手有些微微出汗,時不時地梳理著自己那兩條又長又粗的辮子。
“傻孩子,來快進來,大家都很想你哦,尤其是他哦!”班主任笑道。依冰當然知道班主任說的是誰,高一剛入學時,周頁被同學選為班長,而她是副班長,他們倆是班主任的得力助手,回家又是順路,所以經常同進同出的。班主任是個三十出頭的美麗女人,對他們一直采取開放民主式的教育,自然對依冰的心思很是了解。
依冰被班主任牽著小手拉進了教室,還沒等班主任發話,眼尖的人一下子就大聲叫道:“小冰!是小冰回來啦!”
這一聲喊不要緊,本來吵鬧的教室突然出現了一分鍾的安靜,同學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嘴邊的話,轉過頭來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