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風，記憶裏，有一位衩裙粉黛、容顏傾城的女子，總是在夜晚出現，在我的床前，低低的、柔柔的、時近時遠的叫著‘風！’‘風！’‘我的風！’
五歲之後的夜晚，再也聽不到那濃情的低喚。
從此之後，我的生命裏隻有兩人的身影出現，一個奶媽，我叫她馮嬤嬤，她是真心對我好。
她總說：“我苦命的小姐喲，你長大了怎麼辦啊？”
我不解其意，我不懂。
為什麼叫我小姐呢？小姐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害怕我長大呢？長大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嗎？現在不是很好，我每天定時吃飯、睡覺、看院外隨風飄著的樹葉、看雨後滿地的落花、聽著月色下寂寞的風聲，我很喜歡待在小院子裏，坐在樹底下的秋千上，晃悠著、晃悠著……
每次坐在秋千上，我就會笑，笑聲清脆，像落地的珠玉。
每次笑，馮嬤嬤就會瞪大眼眸看著我，她昏黃的眸子裏印著我的笑顏，過一會兒，她昏黃的眸子裏會流淚，一滴一滴……
看到她流淚，我就不笑了，我會跳下秋千，蹲在她麵前，看她的眼淚，因為我沒有。
偶爾會聽到一些奇怪的嘈雜聲，是在小院子外麵，可我不關心，也不想知道。
我的天地隻在這個小院子裏。
還有一個人，馮嬤嬤說，那是我的丫鬟，她叫綠翹，她的腰很纖細，但是眼睛很厲害，她眼睛的形狀像杏核兒，院子裏有一棵很大的杏樹，每年我都吃不少。
每次我吃飯的時候，綠翹會坐在桌子的對麵，雙手撐著臉頰，看著我，眼神像刀子一樣射過來，好像要把我的臉撕開。
一開始我以為，是我不小心將米粒吃到臉上了，就小心翼翼的用袖子去擦，可奇怪的是，無論我怎麼擦，她都用刀子似的眼睛瞪著我的臉，偶爾會氣哼哼的說：“可惜了！是個傻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解氣，我就會對著她笑，因為她的眼睛不像刀子了。
我一笑，她會立即站起身，指著我瘋狂的大叫：“傻子！傻子！你就是個傻子！”然後跑開。
我覺得很難過，因為綠翹看起來並不開心。
我就去問馮嬤嬤：“傻子是什麼？”
馮嬤嬤的身子顫了顫，隨後笑眯眯的摸著我的頭，說：“傻子就是指最天真、最可愛、最純潔、天底下最美好的孩子！”
她還說我就是她見過的最純潔的孩子。
我很高興。
以後再見綠翹大叫著，指著我的臉說：“傻子！傻子！你就是個傻子！可你為什麼有這樣一張臉？為什麼？”
我就會笑，笑得很開心，因為馮嬤嬤說，我是很美好的。
然後綠翹就會大哭著離開。
我雖然對她的眼淚有些納悶，但不影響我的開心，我會去秋千上蕩一個時辰。
珠玉般清脆的笑聲就會在院子裏響起。
馮嬤嬤會微笑著站在下麵，等我。
我好開心！
我在馮嬤嬤的陪伴下，一天一天長大，以前的衣裙都穿不了，馮嬤嬤會將兩件衣服改成一件，她可真是手巧，做出來的衣服，我都好喜歡。
有一天夜晚，我害怕極了，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用力捂著雙腿之間，因為那裏正不停的流血，紅豔豔的，好多好多，把底下的褥子都染紅了。
我閉著眼睛大叫：“嬤嬤！嬤嬤！”
馮嬤嬤推門進來，輕輕掃了一眼那暈染開的豔紅，喜上眉梢，然後把我抱在懷裏，在我耳邊輕言：“我的好風兒，不怕，不怕！”
“嬤嬤，血流盡了，會怎樣呢？”我睜著好奇的眸，看著嬤嬤，問。
嬤嬤聽到後，將我摟得更緊，嘴裏發出低低的歎息，輕聲道：“不會的，不會的，好風兒，你隻是長大了！長大了而已！”
“流血就是長大了？”我更加好奇。
馮嬤嬤一個勁的點頭，眼角濕潤，好像那如水一樣的眼淚又要流出來了。
我不想看到她流淚，趕緊笑著說：“長大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