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我搞錯了,我搞錯了,我沒注意單位的差別。——不過,這對你也是個好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幹采購就要時刻繃緊這根弦,這樣才能少犯錯誤。”楊副監獄長的臉早已紅到了耳根,不好意思地拍拍張揚的肩膀,似乎在為剛才的動怒感到抱歉,又道:“好好幹吧,有成績我們都能看得到的。”
“我會的,——哎,楊監獄長,你看能不能幫我換個崗位,我實在不想再采購了。”
“是不是覺得我在拿捏你呀,你多心了哈,我是在提醒你不要犯錯誤,——其實呀,如果不是有人說你柴油價格有問題,我也不會找你問這個事,有人拿這個說事,我總得問問吧,你說是不是!”楊副監獄長似乎又怕張揚產生誤會,便竭力地想解釋清楚,畢竟他覺得張揚挨這頓訓有點虧。
“楊監獄長,我早就不想幹了,不是因為你今天找我,不信,你問問我們的黃科長,我要求幾次了,這個位置不適合我,我想到基層一線去鍛煉一下,你看我是師範學院畢業的,對監獄的工作本來就不熟悉,不到基層一線管犯人,就意味著我永遠是個外行。”張揚認真地懇請著。楊副監獄長隻認為張揚以為自己在拿捏他,才口是心非地提出這樣以退為進的要求,並非真心想換崗位,所以也就無心在意張揚說什麼,便又再次拍拍張揚敷衍道:“好好好,你先回去,換崗位的事,我會給你考慮的。”張揚謝過楊副監獄長,便轉身走了出來,剛到樓梯轉彎處,就聽楊副監獄長對著電話嚷道:“劉主任呀,你搞錯了,張揚買的柴油報價是按照公斤計算的,剛才一換算,他比別人還便宜三毛錢......”張揚聽了冷笑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但這給他敲響了警鍾,使他意識到劉忠厚將會像瘋狗一樣,隨時可能抓住他的把柄,製他於死地,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他必須處處小心,時刻繃緊大腦裏那根弦。
張揚覺得快刀幫他解了圍,也等於欠了黃戰奇一個大人情,走出楊海瑞辦公室,就直奔監獄對麵的大眾飯店給犯人黃戰勝燒了幾個熟菜,用塑料袋裝好帶進餐廳,又叫犯人潘金彪送給了黃戰勝,這樣才了卻了一樁心事。
來城這裏過年,主要過的是年三十。今年臘月隻有二十九天,二十九也就是大年三十。張揚一家起了個大早,每人都換上了新衣服。爺爺奶奶穿上新買的羽絨襖後,又蹲在床上的被窩裏。張俠穿上前幾天剛買的紅呢子長大衣,破天荒地盤起了頭發,仿佛要整妝待嫁。點點穿上繡著金龍的紅色地主袍,戴上金黃色瓜皮帽,宛若年畫裏的金童,又好似東宮裏的小太子,張揚又拿了口紅在他的眉宇間點了個紅點,美其名曰:二龍戲珠。張揚穿上墨蘭色毛呢休閑西服,又脫了下來,掛回了壁櫥衣櫃裏。搬了把椅子站上去踮著腳,從壁櫥的上格掏出一個裝著警察冬常服的硬紙盒,然後打開盒蓋,又拆了塑料包裝,先穿了上衣,跑到鏡子前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地瞅瞅。張俠見了不解地問:“大過年的,不穿喜慶、休閑的,你穿什麼警服呀!下午逛街還不方便。”張揚搞怪地用《皇帝的新裝》裏的台詞自詡道:“Good——Beautiful——Excellent——Magnificent——Oh!MyGod!——快快快,找警號和警徽,還有,還有領花。”
“神經,平時不穿。大過年的,穿什麼警服,真是的。”張俠不情願地拉開壁櫥的抽屜幫他找。
“我過把癮行不,再不穿,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警察了。”張揚說著,就套上了警服褲,卻把上身脫了個精光,正準備穿上內穿式長袖衫警服,點點見了笑咯咯地跑過來“啪啪”拍著張揚的肚皮,含含糊糊地嚷著:“西瓜胡(熟)啦——胡(熟)啦。”張揚抱起點點“嗯——啊”一聲,狠狠親上一口,點點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躲避不及,然後用小手抹抹小嘴:“口晝(臭),啊——口晝(臭)。”猛一挺肚子掙脫下來。張俠笑道:“該刮胡子了。”張揚用手蕩蕩自己嘴唇周圍的胡茬對點點戲罵道:“你個孬熊,敢嫌老子口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