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坐到桌子跟前，把三名犯人喊了過來，道：“我是農民出身，平時對吃的也不太講究，所以談夥食問題，我就是個外行。我呢對餐廳這塊工作也不大了解，現在剛來還談不上管理，但有幾點我需要強調一下：一、閑雜人等不得隨便入內——別搞得我們這裏像遊樂場一樣；二、物品嚴禁外流——絕不允許向外贈送或倒賣物品；三、幹部與犯人之間界限分明——犯人要有個犯人的樣子，不能覺得我們就這麼幾個人就你我不分，更不能叫人家說咱們餐廳犯人搞特殊；四、微笑服務——我們單位成立優待餐廳就是要體現等級差別，促進犯人改造的積極性，夥食上要優待，態度上也要優待，別叫他們覺得來花錢買氣生；五、一視同仁——不能因為你們跟誰關係好，就給他多打點菜，也不能因為覺得誰混得好就高看他一眼，就給他多打點菜。其他的呢，按照牆上掛著的製度執行，如有違反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我會按照規定上報科裏扣你們的分。”三名犯人早就知道張揚軟硬不吃，前不久又領教了他的厲害，現在聽了他的話隻能連連點頭“嗯”“行”“好”，至於他們心裏怎麼想，張揚也不可能猜得到，反正點頭就是不反對，即視為認可接受。張揚又道：“既然你們表示認同，那麼我們這就算約法三章了。下麵就是分工的事情，你們以前幹什麼，以後繼續幹什麼，你們給我說說誰具體負責什麼。”潘金彪上前一步道：“張幹事，分工是這樣的，我呢負責掌勺的，還負責安排製定食譜和采購計劃；張大成和啞巴負責切菜洗菜和其它的雜活。——哦，對了，張幹事你還真得趕緊按照采購單去把菜買來，昨天劉幹事因為崗位調整就沒買菜。”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張揚，又道：“你就照這上買，越快越好，否則，趕不上午飯。”張揚接過采購單，仔細看了看，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生怕自己有叫不出的菜名和認不識的字而影響買菜。
張揚揣好了采購單，騎上了腳蹬三輪車，一隻手扶把，另一隻手本能地扶了扶眼鏡，站在大食堂門口的沈向陽見了哈哈大笑，弄得張揚莫名其妙地問：“沈區笑什麼呀？”
“我看你戴著金絲眼鏡，穿著警服蹬三輪，特不協調，特別滑稽。”
“沒辦法，咋弄？”張揚無奈地搖搖頭，臉早已紅到耳根。
“哦哦哦，對了，不能穿警服蹬三輪去買菜的，老百姓看了像啥樣子呀！”
“哦，那我回去換便服。”
“你會騎三輪車不？別看三個輪子，不好騎來。”
張揚聽了二話沒說，用力一蹬腳拐，車子便運動起來，他身體向左一歪，兩手用力扳歪車頭，三輪車廂立刻向左傾斜，後右輪懸空，用前輪和後左輪，在優待餐廳門口繞了直徑約五米的三個圈，然後用腳勾閘刹住了車，頓時對麵監舍樓的走廊響起了犯人的熱烈掌聲，沈向陽豎起了大拇指，張揚會意地甩頭一笑。他想用三輪車特技告訴別人他幹什麼都是好樣的，更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化解眼前的尷尬，他竊喜當初做小商販時蹬三輪練就的特技，今天使他又露了一手。
張揚蹬著三輪去會計室借了錢，又回了家，張俠也納悶他一個學文秘專業的，怎麼蹬起了三輪，但她不介意他做任何工作，他做什麼似乎與愛和家庭無關，她深信他愛著這個家和他們母子。他換了便服趕緊趕往副食品批發市場買回了菜。同事見了，說什麼的都有，有的恭喜他謀得個肥差；有的酸溜溜地說他馬上就要發了；有的說他蹬三輪還戴眼鏡是冒充斯文；也有說他一個學文秘專業的蹬三輪了太可惜了.....所有這些他聽了隻能淡然一笑，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裏藏了多少委屈，他能想象到他這一副菜農相是何等的滑稽，自己又是何等地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