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後,張揚在學校收到了外公的來信,信的內容簡潔明了,一是叫他直接去找大舅,千萬別被他嚴肅的表情嚇著,若大舅說不能辦的話,就說外公叫他去賴著不走;二是不能提過分要求,有份工作,有口飯吃就行,雖說不是親舅勝似親舅,但那畢竟是堂舅,千萬千萬不能叫他感覺是在討還人情債。張揚接信的第二天就直接去了司法廳,傳達室把電話打到秘書處,秘書處又征得大舅同意接見之後,才允許張揚進入機關大樓。他一進廳長辦公室,就見大舅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盯著一份文件,桌前站著一個畢恭畢敬的中年男人。張揚也來到他辦公桌前,也隻能畢恭畢敬地候著。
“你來有事嗎?”大舅麵無表情,連眼也不翻一下,又重複道:“你來有事嗎?”語速不緊不慢,不帶任何語調,像從牙縫裏擠出的聲音。
“問你呢。”中年男人抵抵張揚,張揚趕忙慌慌張張地回答:“哦哦哦,大舅,我馬上畢業.......”
“畢業,你到我這裏幹嘛?”還沒等張揚說完,大舅就打斷他的話,依舊目不斜視地翻著手中的一份文件,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想請你給我安排一個工作。”張揚怯生生地說。
“大學生分配那是省教委‘大分辦’的事,不歸我管。”大舅還是沒看他一眼。
“我不找你找誰呀,‘大分辦’誰認識我呀!”張揚像樹樁一樣尷尬地站著。大舅低頭拿筆在文件上畫了幾道杠,又圈了幾個圈,道:“王秘書,你把這幾處再.......”中年男人上前俯身看著廳長指著文件上的位置,連連點頭應諾。大舅又陰冷冷地對張揚說:“回去吧,你分配的事我管不了。”張揚一聽這話就急了,便把早早準備好的外公交代的話抬了出來:“大舅,你要是不管,我就賴著不走了。”王秘書聽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大舅翻眼眇了張揚一下:“乖乖,你有點像潑猴來,賴著不走,嚇唬誰的!”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笑轉瞬即逝,張揚如不是期待地盯著他,根本就發現不了。他肯定料到這是張揚媽或外公交代的台詞,否則,張揚一個晚輩不可能,也不敢在當大官的舅舅麵前耍賴。
“大舅,不是有你這棵大樹嘛,大樹底下好乘涼,我分配不找你,還能找誰,你都不管誰還會管我。”張揚小心翼翼地賠笑道。
“我是大樹呀,縣裏市裏那麼多大樹都能辦,你不找,怎麼大老遠來找我呀!”他邊說邊起身走到沙發旁坐下,同時又對王秘書說:“王秘書你去忙吧。”中年男人應了一聲便出去了。大舅坐在沙發上,眼皮耷拉著對張揚道:“那有水,自己倒。你想找工作,有簡曆嗎?我看看。”
“沒帶。”張揚聽出了弦外之音,心裏頓時樂滋滋,終於鬆了一口氣,趕忙又補充說:“我現在回去拿,明天送來。”
“嗯,去吧。”大舅始終麵無表情,嚴肅得叫人窒息。
張揚聽了這話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差點蹦了起來。跟大舅簡單做了告別,帶著踮步地躥了出去,在他反身關門的時候,大舅嘴角閃了一絲微笑道:“回去把簡曆和推薦表寄給我就行了。”
當晚張揚回到了學校,蹦蹦跳跳地躥進205宿舍,對全體室友道:“老子嗑嘴,我的工作搞定啦!”招來大家一致羨慕和唏噓,而且很快傳開了,他是全班第一個在剛開學就把工作搞定的人。
5月16日,中文係辦公室接到張揚大舅一個電話,叫張揚帶著學生證和兩張二寸免冠照片去省監獄管理局報名參加招警考試。去之前他給大舅打了個電話,大舅在電話裏交代他到現場別說什麼大舅二舅的,一切由他們安排即可。5月26日張揚又參加了全省招警考試,具體成績不知,但沒幾天就接到通知,叫他於7月8日去省監獄管理局政治部拿接收函,被分配到省直單位——來城監獄。至此這個故事發展應該回到開篇第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