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楊光一甩頭，那撮毛在臉上擺蕩了幾下，得意的微笑忽忽閃閃，仿佛找到了高人一等的感覺，那種得意是無法掩飾的，他屈著手掌，像女人一樣把這撮毛捋向腦後，用耳朵別住，又道“你們這準備去哪？”
“想去找朋友借點本錢。”張揚立即接話道。他這樣說是指望楊光如果有錢，能看著交情的份上幫他一把，但他不確定楊光是否有錢，又不好直接開口。不料，楊光還真的夠義氣，畢竟他跟張揚親如兄弟，不能眼睜睜看著張揚有困難不管，否則，自己也會覺得為人不夠地道，甚至不配混世，隨口即問：“要多少？”
“最少要六百。”
“哦哦哦，我看看我有多少，你知道的，我剛跟楊老大玩，也沒幾個錢。”楊光邊說邊把自己的口袋掏個遍，最後疊在一起數了數，道：“我這有兩百多。”謝娟見狀感激道：“謝謝，謝謝，不用了，我找我朋友借去。”張揚也跟著道：“不夠就算了，她朋友有錢。”
“你看，誰跟誰呀！我這不夠，我還有弟兄們呢，我找他們湊去。——車子給我。”楊光堅定地要把這個忙幫上，一是為了體現他對張揚的兄弟情義，二是想炫耀一下自己混得確實不賴。楊光不由分說地從張揚手裏拽過自行車，叉上車就跑，扭頭對他倆喊道：“等著我，半小時就來。”果然，半小時後楊光風馳電掣地回來了，那撮毛和沒扣扣子的襯衫被拉得飄飄蕩蕩，接近他倆時猛一刹閘，兩腳拖地滑行數米，馬路地麵被劃出兩道黑乎乎幾乎重疊的車痕。他把車子放倒在地，迫不及待地從褲口袋裏掏出一遝錢準備遞給張揚，卻猛一轉身交到謝娟手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使勁地咽了口唾液，道：“還是交給當家的吧，一千，一千——夠了吧！”然後在臉上抹了一把汗，拽著一邊衣襟呼啦呼啦地搖了起來，咧嘴傻笑看著他倆。他倆也開心地笑道：“夠了，夠了，足夠了。”楊光覺得這樣做很了不起，像完成了一件神聖的使命，比被授予一等功都要高興。臨別時楊光把聯係電話寫給了他倆，再三囑咐道：“遇到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隨時打他電話，也可以隨時去‘醉生歌舞廳’找他。”他倆連連應諾。
拿了楊光讚助的錢之後，當天下午張揚和謝娟就花四百塊錢買了一輛腳蹬三輪車，又四十元租了間房子，剩餘的錢做本錢。次日，他倆都起了個大早，八點鍾準時趕到蔬菜批發市場，整個市場除四周固定門麵攤點外，真是院可羅雀，偌大的一個市場，隻有五六個人在一輛滿載蔬菜的車旁耍著紙牌。一問方知，市場交易多集中在下午兩點至五點和淩晨兩點至五點，這樣小販批發之後就可直奔零售市場趕上銷售時間。她說下午再來吧，他堅持說既然入行了，就不能壞了行規，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菜販子有沒有行規，但他總覺得第一次販蔬菜就跑個空趟，似乎會預示著不好的兆頭。這就如同小偷偷東西一樣，來了就不能空手，空手就不吉利。於是象征性地批了一捆豆角，一路說說笑笑趕到北京路蔬菜零售市場。
北京路東西走向，長約四裏，東連長途汽車站，西接化工專科學校。中間約一裏長的路段是個露天菜場，攤攤相連鋪在兩邊的人行道上。這個時間來，好位置是沒有了，即使早來，那也都是“明攤有主”，容不得他倆再去爭搶。他把三輪車停在菜場最西頭路北一個巷道的拐角處，使車屁股朝向路心，打開後擋板，亮出豆角。可不到幾分鍾，身後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店主喊到：“哎！哎哎！那裏不能擺。”張揚見狀，推車子就要走，謝娟一把拉住他，叫呆在原處，自己去跟女店主商量商量，好說歹說才被得到勉強的允許，條件是賣完趕緊走。攤子擺好了，他和她都像小姑娘不敢見陌生人一樣，羞答答地站在三輪車的三米開外，隻有顧客問價時，他倆才會一起上前搭話，好像一個人沒有足以可以應對顧客的勇氣和膽量。女店主見狀笑個不停，道：“你倆第一次賣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