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小歇,“麵的”被掃得幾乎不見了蹤影。鼻子下麵就是路,張揚打聽到,恰好是火車站向西一條路穿過市中心,直通來城監獄,隻有六裏路程,當地人因為它原來叫江淮省第四監獄,還是習慣地稱之為“四監”。走近一個載客人力三輪,跟車主一番討價還價,也許是他的普通話泄露他是外地人,也許是這裏有著欺客的傳統,也許是他恰恰遇到了“刁民”,反正車主堅持15元,少一分都不願意去,要價明顯高於麵的4元的收費標準。買賣爭分毫,冤大頭的虧是吃不得的,又聽說公交車也因為修路隻能行至一半,權衡再三,最終決定放棄坐車去監獄報到的念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第一次到來城,想仔細端詳一下這座城市的模樣。
到來城監獄一共穿過五個路口,除中間那個路口地勢稍高,沒有積水之外,其它路口路段無不在水中同時上演著雷同的“人魚大戰”。從火車站向西走,慢車道的積水在每隔數十米的窨井口處就形成一個旋窩,不時地發出牛飲的聲響。或大或小的魚在快慢車道裏,被徒手的人們追得拚命大逃亡,亂躥亂跳,有條魚被追急了甚至躍上了人行道,就近的孩子樂嗬嗬地抱起就跑:“媽——,媽——,我也逮到一個,我也逮到一個。”真是樂極生悲,魚在孩子的懷裏使勁地扭動身體,一個鯉魚躍龍門,躥了起來,給了孩子臉蛋重重一吻,又彈回了水裏。“哇——”孩子即刻破笑為泣,架臂對拳,用小手背揩拭小臉,揉著哭眯的雙眼,引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也許隻有被窨井的旋窩吞沒才是魚兒們幸運活命的良策。匆匆的行人中,幾個人張開漁網,手握魚叉,顯得格外紮眼。他們不停地叫嚷著——這個大,那個小;這裏多,那裏少——趕緊來,快點去——好不熱鬧。被逮到的魚在網裏、兜裏、桶裏、盆裏翻跟鬥打滾耍賴,還有的被細繩透嘴穿鰓地吊著,魚兒一定悔不該跑到大街上來湊熱鬧。在這場人魚大戰中,人是注定的贏家,人們贏得不光是捕獲的魚,即使沒捕獲魚,也贏得了快樂和歡笑。快樂屬於他們,同樣也屬於過往的行人,觀看捕魚,特別是他們蹩腳的捕魚方法也是一種享受。若不是要去單位報到,怕弄髒衣服,張揚也恨不得下水給他們示範一下他這個來自魚米之鄉人的捕魚技巧,也重溫一下小時候在農村老家捕魚的舊夢。
就在人們沉浸在捕魚的快樂中的時候,“嗙嗙”兩聲悶響淹滅了喧鬧,所有人無不以為是誰在放大爆竹,個個站人在原地扭頭側目,覓聲尋蹤,卻不見任何動靜。在農村長大的張揚更聽不出與爆竹的響聲有什麼不同。人們還沒緩過神來,隻見十來個小夥子各持一把砍刀,發瘋似的從第二個十字路口跑向火車站這邊捕魚的人群,歇斯底裏地喊著:“殺人啦!殺人啦!”約五秒鍾又追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矮個子年輕人,可沒跑幾步便趴倒在橋麵的護欄旁,甩出一把長約70公分的砍刀。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個個屏住呼吸,不敢走動,唯恐被牽扯其中。張揚愣了愣,突然想到自己已是準警察的身份了,麵對這樣的場麵應該履行一個人民警察的職責,並有所作為。他猛搖幾下頭,努力使自己清醒鎮定下來,然後跑向那個趴倒的人。正當他彎腰試圖施救的時候,一支雙管槍頂住了他的太陽穴,持槍人怒斥道:“別動,動一動就打死你。”張揚弓著腰,心裏猛然一沉,顫抖著瞟向那支鋼槍和持槍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不敢有絲毫的異動,本能地學著電視裏的鏡頭舉起了投降的雙手。就聽那人冷冷地說:“今天我們隻做你老大的活,不想叫你陪葬。”張揚一聽,便知他誤解了,怯生生地說:“你——你,你搞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