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縱是入春時節,依舊是寒氣逼人。冷冽月光下,冷風徐徐拂過寂靜無聲的庭院,更添一抹肅殺蕭索。向來都是月明星稀,那天邊一輪如稠光亮的圓月散發著淡淡的冷輝,四周星光隱隱約約若有若無,慘淡模糊。
然而彼方的天邊,卻有著深隔人事般的喧鬧。煙火璀璨,五彩的煙花極速升騰在漆黑蒼穹中,絢麗綻開,光彩如水瀲灩,如鳥唳的尖嘯聲,隱隱約約依稀傳來,刺激著耳膜。輝煌歸輝煌,顯得卻是那麼遙不可及,但是此方的寂冷,便顯得柔和了起來,更有種幽靜的雅致情趣。
在這一方安靜,模糊斑斕的光影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清亮地響在暮夜中,雖單薄卻優雅。垂及腳踝的如墨青絲纏綿繾綣著纖細的身體,從枝葉間窸窸窣窣掠過。那本來低調的,輕易融於夜色的暗紅裙裾,如蝶悄然翩飛著,更襯得肌膚白亮如雪,光滑柔軟。
碎發下,冷冽而清明無情的琉璃黑眸微垂著,暗潮洶湧間眸光瀲灩,似在思索著什麼,意味難明。瓷娃娃般的精致臉龐,已被深夜的冷風吹得泛起了一絲紅潤,使得病態的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健康的顏色。
一簇曼殊沙華開得紅似鮮血,細碎卷曲的花瓣互相交雜纏綿著,豔麗如畫,暮夜中燦爛盛放,格外誘人而危險。
漫不經心的踱步戛然停駐,嬌小的身形在那簇如夢花間若隱若現。
終於,濃密而長的黑色眼睫輕輕一顫,抬了起來,黑珍珠般晶亮的瞳眸乍然完全顯現在暮夜中。
沒想到,納蘭容,納蘭靜的孿生姐姐,故事還會有這樣的曲折。
後來納蘭容跟著那始終未報出名字的男人離開了,而她們的師傅,十強者,秋月之納蘭莫言竟不知為何將妖刀村正給了那男人……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零腦中已準確而駭人地分析清楚了事情的一切,那日從蚩尤小榭中出來,中途攔截的、釋放出黑沼般真氣的男人,佩刀就是村正!
隻要知道了那個男人的名字、身份、背景,一切的一切,所有看似複雜糾葛的迷局,必定能夠解開!更何況,那男人的神態言語,都令人驚異的熟悉,似曾相識!
但是……一切的清明,都恰恰在這一關節上卡住。猶如千萬根鋼絲死死勒住心中,無法用力一度,亦無法鬆懈一分。這種感覺,相當令人窒息。
柳眉一蹙,難得地糾結在一起,冰冷無溫的臉上卻再沒了其他的表情。
蔥蘢玉手悄然間輕輕抬起,上一瞬,輕柔地撫摸在危險誘人的細碎花瓣上,下一刻,驟然捏緊。悄無聲息的,整朵燦爛的神秘的花被捏碎,如血的花汁從雪白指縫中冰冷流出,悄無聲息瀉入地麵。
心中冷哼一聲,驟然冰冷下來,殘酷無情。前路漫漫,坎坷險阻,終成殊途。但,縱然是黃泉路,忘川河,彼岸荼蘼血紅繁花遙不可及,隻要與相伴之人攜手一生,也不枉她此世走一遭。
而且……她芊芊玉手上染了猩紅的花汁,恍若未覺般輕輕撫上微起溝壑的胸懷。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還背負著無人知曉的複雜身世複雜恩仇,複雜的悲哀!她知道,一切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世,她本來那詭異的一頭紅發,恐怕要等到她觸碰到東陸最深處最巔峰的地方,甚至是東陸以外,時空壁障堅韌相隔的西陸,才會有所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