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此處長芮頓了頓,一絲苦笑溢出唇邊,似是對琅玕久不信任的自嘲。“你以為我去西麓作什麼?我對朝廷的事早已充耳不聞,就算偶然得知學潮事變,也不會親自去一趟吧。”
其實經過幾次和長芮的深談,從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琅玕已經隱隱猜到長芮定是和軒轅家有些過往。可此刻真的從他嘴裏說出,才知道那份淵源是如此的深,“托付”剛剛他竟用了托付...琅玕吃驚的看著長芮,“你是...是專程去找我?”
“當然是去找你。當我第一次見到女扮男裝的你,你的聰慧,果敢,機變,思謀...是那樣的強悍,可承載這所有的軀體卻像風中搖曳微弱的殘燭,忽明忽暗,仿佛隻需再多吹一口氣,你就會永遠湮滅在這世界上。你知道嗎?我那時是怎樣的震驚,悲傷...也許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被你深深的虜獲了,你身上背負的矛盾、複雜、怨恨...每一樣,都讓我心疼。琅玕,我是真的想和你一生一世,唯一...”
琅玕胸口起伏,猛的打斷道,“別說了。你是因為那個人才憐憫我的。他拋棄了我,從小到大,他沒給過我半點溫暖,甚至...甚至從來都沒有看過我一眼。像他這樣父親,也配稱為父親?我不認,從我知道他死了的那刻起,我就不再是他的女兒。所以他又有什麼資格決定我的終身?托付?可笑!無論他將我托付給誰,我都不答應。你所謂的婚約也好,承諾也好,與我沒有半分關係。殿下不用在這裏傾訴心聲,你找錯人了。”
隨著琅玕決絕的話語,長芮心上被一擊重捶狠狠砸下。她該是受了怎樣反複的打擊,才會變得如此抗拒。長芮隻感到被一股強烈的心疼揪住,不能再多說一句。他明白此時無論是勸慰,是解釋,是表白...都是毫無作用。十六年,近六千個日日夜夜,就算是每天一點沙都能堆成塔了,何況是一天天疊加的心寒,不管那顆渴望溫暖的心多麼熱切,怕也早就冷了,傷了,千瘡百孔,結成一座久化難開的冰山。
“你們可收拾妥當了?”屋外陳承黎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屋內壓抑的沉寂。雖然琅玕長芮同時收了心思,表情恢複自然。然而陳承黎仍然感覺到他倆之間氣氛的異樣。心裏猛的一沉,再看桌上灑落的藥湯,目光再次沉凝。衝長芮冷冷丟了一句,“皇後娘娘已經入府。你們有話,還是改天再說。”話落再不看二人匆匆離開,好像隻是過來催促。
二人前腳剛出門,一位小太監忙忙跑了過來,“皇子爺,皇後娘娘正賞花,發現您不在,正著急找您呢!你快隨小的去吧。”
長芮看了眼琅玕,琅玕道,“剛剛得南袖相護,不知她怎樣了。殿下先去,我去看看盛羅她們。”
長芮有些猶豫,那小太監又催。正在僵持,一名小侍女路過。長芮就拉住她,命她為琅玕指引,這才匆匆先行。
小侍女似是對抱廈的路徑也不十分熟悉,轉了幾條長廊,才將琅玕帶進一個小院。此時院內鴉默雀淨,琅玕有些疑惑,小侍女已經幫她打開了門簾。屋內並沒有人,不過看著梳妝鏡前的淩亂,不久前該是有過人用過的。
琅玕心道許是她們已經收拾妥當回去。也不再邁步,轉身又走了出來。簾子放下之時,晃眼瞥見衣帽架上搭著一件色彩富麗的舞裙,雖隻是匆匆一瞥,卻也被奪住了眼球,如此奢靡,倒不似南袖的風格。
小侍女又一路引著琅玕回正廳,半路之上想起自己還有差事未辦,十分著急。琅玕不想為難她,便發話讓她先去了。
琅玕來侯府的日子不長,對路徑十分陌生。按著小侍女指的方向,轉了幾轉,還在薔薇滿布的小徑中。正在張望,遠處卻是盛羅走了過來,看到琅玕,難掩驚喜,風風火火跑到她的身前,“先生去哪裏了,讓我好找。我遇見皇兄,他說你去找我們,可我等也不見。 ”
琅玕笑了笑,“去了,你們都不在。”
“啊?噢!興許是我等你不見,出來尋咱們走岔了。還好,總算遇上了。”
琅玕點頭,卻不知為何忽然又想起衣架上的舞裙,心中有些說不分明的不安。
盛羅見琅玕默不作聲,突然小聲道,“我送先生的白玉螭龍簪,先生可喜歡?”
琅玕思緒倏的拉回,有些心不在焉,“嗯,藍田白玉,雕工精美,是名家手筆。隻是太過貴重,不適合郎幹客卿的身份,公主還是收回吧。好意我心領了。”
不想剛聽到收回二字,盛羅立馬急了,“誰說你不適合,天下沒一個男子比你更配得上它。我送了就是送了,就算你再送回來,我也是不要的,砸了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