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家(1 / 2)

夜,烏雲密布,快要下雨了。

西門貞烈坐在門外的小方凳上,仰望著天空。黑灰色的,似乎很沉重、很壓抑的天空。

長長的舒了口氣,她覺得很滿足--每到夜幕降臨,她就覺得很開心,很滿足。因為隻有到了晚上,她才有權利支配一點自己的時間,平時,她都是在舅舅舅媽的呼來喝去下做雜活的。童年本應該是許多人生命裏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但對於西門貞烈來說,童年就是一場噩夢。她本來也有溫暖的家,有親愛的父母,可一切在她五歲時,突然就改變了。先是父親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繼而是母親傷心過度,憂鬱成疾,不久也追隨父親而去。她一下子就從被捧在手心的寶貝,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蟲。若不是還好有個舅舅,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不管怎麼說,舅舅待她還是不錯的,至少給她口飯吃,至少還騰出一間屋子讓她住--盡管那屋子又小又破又危險。

西門貞烈的父親本是一代名儒,一生與書為友,目下無塵,孤高自許,去世時,隻給唯一的女兒留下了幾大箱子的書。西門貞烈一直寶貝似的收藏著這些書,每天幹完了雜活,就回到自己的小屋子裏讀書消遣。一年多的時間過去,這些書都已經讀過幾遍了。每每掩卷遐想,這個隻有六歲多一點的小女孩總會幸福的憧憬著自己的未來,滿足的進入夢鄉。

雨滴,冰涼的落下來。西門貞烈縮縮脖子,端起小凳回到小屋裏。屋裏的陳設很簡章,一張粗木桌子,桌上一燈如豆。西門貞烈在桌前坐下,翻開了一本厚厚的詩集,“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西門貞烈不由得輕輕歎息了一聲,李商隱寫詩,固然淒涼,可畢竟還有家可想,可自己呢?

門外雨更大。雨水從屋簷流下,細長如注。小屋的一角開始有雨漏進來,西門貞烈站起來,拿過一隻舊銅盆,打算去接雨,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外麵奇怪的響聲。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西門貞烈仗著膽子,走到門口向外看,不由得倒抽了口涼氣。門外,一個黑衣人正搖搖欲倒的向小屋走來。西門貞烈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舅舅家的大宅子高牆深院,一般人可是進不來的。這個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人,能翻越一丈左右的圍牆進到這裏來?

閃電,尖銳的劃過夜空。西門貞烈發現這黑衣人竟是個女子。心下稍定,她伸手將已來到麵前的黑衣人拉進了小屋。燈下,她才看見黑衣女人胸前有一大團血漬,一張臉更是蒼白的嚇人。什麼也沒說,她立即關上了小屋的門。黑衣人感激的看了這個瘦小的小女孩一眼,轉身坐在

西門貞烈那張用幾塊木板搭成的所謂的“床”上,盤膝調息起來。

雨夜,淒涼而漫長。西門貞烈安靜的坐在桌前,凝視著黑衣女人。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定不是平凡的人,這讓她莫名的有些興奮。她在書中看過關於俠客的描寫,也許這個女人就是所謂的大俠了吧?對於大俠,她也隻是有個模糊的印象,她並不清楚他們是做什麼的,隻是恍惚的覺得這個女人一定不是壞人,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屋子裏靜靜的,隻有屋頂的漏水不時的滴下來,落在盆裏,發出輕微的響聲。黑衣人蒼白的臉漸漸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沉穩了許多。西門貞烈放下心來,意識到已經是後半夜了,困意襲來,她伏在桌上,不覺沉沉睡去。雨後的天空通常都是晴朗,明亮的。西門貞烈一覺醒來,就禁不住用手擋住從窗子射進來的陽光,然後忽然跳起來,衝向門外。這一覺睡得太香甜,竟忘了還要到舅媽房裏去幹活,時候已經不早了,舅媽的火氣上來可不是她能消受得了的。西門貞烈剛衝出門外,立即又轉了回來,昨夜自己曾留下一個黑衣人,竟忘了看看她怎麼樣了。

進了屋子的西門貞烈又驚呆了。床上空空,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桌上卻多了一錠銀子。西門貞烈拍拍自己的腦門,又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強烈的痛感說明自己沒有在做夢,昨天晚上受傷的黑衣人真的走了。拿起桌上的銀子,很沉重的感覺,西門貞烈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拿著這麼多的銀子,想著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再看著手裏的銀子,她一時呆住,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舅媽尖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我的大小姐,我還以為你還在夢裏呢!這是什麼時候了?架子越來越大,前麵的屋子也不去打掃,非要我親自來請了?”聲音突然頓住。西門貞烈回過頭,就看到舅媽的眼睛直盯著自己手裏的銀子,嘴張得老大,不待西門貞烈說什麼,尖刻的聲音又響起,“我說怎麼一大早不見你的人影,原來躲在屋裏數私房錢呢?我問你,這銀子是不是你偷來的?我說前天我準備做衣服的銀子怎麼沒有了呢?真好,我養你一場,竟養出個小賊來了。”西門貞烈猛的抬起頭,冷冷道,“我不會做雞鳴狗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