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化哽咽道:“本來回光返照,最多一個時辰,臣有一種祖傳丹丸,可以稍稍彌補元氣,但是也不會超過十二個時辰。”
大太監陳矩渾身一顫,也跪在了地上,淚流不止。
天子點了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取藥來。”
這種藥,秦元化一早便準備好了,聞言立刻從懷裏取出來,雙手捧著一個小木盒進獻上去,天子伸手接過這個木盒,看了一眼之後,略做猶豫便閉目服了下去。
一旁的大太監陳矩,立刻爬了起來,給天子遞了一杯熱茶過來。
天子服藥之後,愣愣地在床邊坐了一會,出神許久。
他本來想在這最後一天時間裏,做一些大事,但是事到臨頭,他居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了。
片刻之後,天子才轉頭看了一眼陳矩。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陳矩哽咽道:“戌時快進亥時了。”
“戌時……”
天子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微微歎了口氣。
“你去,把李慎叫到宮裏來。”
平南侯李慎,從上次被天子砸了一下之後,便一直避居在平南侯府裏,一次也沒有外出過。
陳矩慌忙站了起來,就要下去辦事。
天子補充了一句:“多帶些人,李慎這個人很是狡猾,莫要讓他尋到機會跑了。”
陳矩點了點頭,連忙下去了。
天子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秦元化,微微歎了口氣:“秦卿,這些日子多勞你了,你也幾個月不曾出長樂宮了,先下去歇息吧。”
秦元化跪地垂淚道:“微臣無能,請陛下降罪。”
天子啞然一笑:“非是你無能,是朕命格不夠,做不得太久天子。”
“一十九年了……”
“你下去吧。”
秦元化勉強站了起來,躬身退了出去。
秦元化出去之後,天子的寢殿裏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這位持國十九年的天子,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長樂宮門口,看了幾眼宮城,又重新回到龍榻上發了會呆。
這十九年來,他總是忙忙碌碌的,就算這幾個月時間一直在養傷,腦子裏也一直在想事情,從未停歇。
到如今,隻剩下十來個時辰了,他反倒覺得自己清閑了下來。
什麼國事,社稷,統統不重要了。
天子一個人坐在寢殿裏出神,過了不知道多久,陳矩的聲音傳了進來。
“陛下,平南侯到了。”
天子緩緩抬頭,就看到一個一身青衣的中年人,麵色複雜的走進了寢殿。
他跪在了自己麵前,口稱陛下。
天子愣了一會,然後下意識的說了聲。
“平身罷。”
“陳矩,去搬個椅子過來。”
大太監聞言,立刻給李慎搬了一把太師椅過來,一直謹慎的平南侯,沒有多少猶豫,便坐了下來。
坐下來之後,李慎抬頭平視了承德天子一眼,緩緩歎了口氣。
“陛下今日氣色不錯,一點也不像陳公公所說的病重了。”
天子臉上露出一個灑脫的笑容。
“回光返照而已。”
李慎臉色驟變,呆呆地看著天子。
他從來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失態。
天子見他這個樣子,突然很想笑,於是便笑出來了。
“是的,你沒有聽錯。”
天子微笑道:“朕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