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抓來一名無辜之人,他又甘願犧牲自我嗎?
更何況,還要犧牲一百多名僧人。
這份罪愆,他承擔得起嗎?
一時間,夏池徹底的陷入了糾結之中。
“孩子,眼下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必須要盡快作出抉擇,一旦等事態沒有辦法扭轉的時候。抉擇,也已經來不及了……”
說著,了因那枯槁的身形,也發生了變化。
在點點如霜似雪的銀白微光中,了因法身竟然如砂石風化成粉,一點一點化為細微得幾乎難以肉眼看見的沙塵,徐徐落下。
“大師……”
看到這幅景象,夏池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了因大師的天命已經結束,即將走完人生中的最後一刻。
“三途一斷伯牙弦,殺生長飛五雷天。愁看四方妖氛在,豎立雙足維道顛。滔滔斬業斷新孽,凜凜殺生解倒懸。浩蕩聖行由傳說,要留風雨洗塵愆……”
在這刹那,最後的禪語,不斷的在夏池的腦海邊回蕩了起來。
了因法身迅速風化,終於盡數化作白色粉塵,從半空中玉冰盤散發出來的銀白色微光中,緩緩落下。
也就在這個時候,玉冰盤隨著承接那些粉塵之後,法寶毫光陡然大盛。
冥冥遠處,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傳來。
緊接著,夏池隻覺得眼前一花,又回到了禪室外麵。
悠悠晨鍾,沉沉暮鼓,夏池沐浴在縹緲雲氣之中。
從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殘霞,天際風雲變幻,白雲蒼狗滾滾而過,時光終究不曾為任何人而停留。
他這才恍然驚覺,從自己進入那禪室,到出來的那一刻,竟然已經過了一日一夜。
大乘靈雲寺仿佛一位慈悲的巨人望著世間,無數的凡人在清晨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對著佛廟殿堂裏的神像頂禮膜拜,訴說著自己或喜或悲的心願,企求著神明保佑。
千萬人來了、彙聚,萬千人散了、離別,一日複一日,從來不曾改變,聚聚散散般的歲月。
隻有那廟中神佛金身神像,殿堂前不滅明燈,嫋嫋煙火,看盡了世事滄桑。
轉過身子,夏池看著那禪室,回想起了因對自己所說過的話。
一旁的忘塵,似乎知曉了夏池跟了因之間的談話。
輕輕歎了口氣,來到了夏池身前。
“夏施主,恩師是否已經將殺生罪的由來,跟其需要的代價,告知於你了?”
忘塵向夏池問道。
“不錯。”
夏池的麵上,盡是複雜之色。
而忘塵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詢問,夏池的決定是什麼。
而是抬起頭,眺望向了遠方。
殘陽如血,映紅了西邊天際的晚霞,遠遠望去,雲彩的邊緣上似還有一層細細的金光,十分美麗。
天地美景,其實本在身邊,隻在你看與不看,有心與否的。
他眺望遠方晚霞,怔怔出神,站了一日夜的他,清秀的臉上似乎沒有絲毫的疲倦之意,反是清澈目光之中,閃爍著深邃智光。
“夏施主,不知是否願意聽小僧一言?”
就在這個時候,忘塵卻開口了。
“夏池願聞其詳。”
“在此站立一日一夜,夜觀繁星而日見青天,至此刻繁華消退旭日東沉,隻殘留些許餘光照耀西天。”
忘塵的臉上忽的就露出了笑容:“咱們在這天地之間,渺小的猶如滄海一粟。這天地萬物,皆有其本身命數所在,是以雖千變萬化,終有其不可違逆天命之道。”
“……”
夏池皺起眉頭,卻並不清楚,忘塵對自己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晚霞馬上便要消失,等天色暗下來,便是連這晚霞都看不到的。”
忘塵似乎感受到了夏池的困惑,卻仍然沒有給出正麵的解答,反而似是而非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