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軍人,再不濟,也能親自下廚,總比大鍋燉好。
一桌,四人,一個吃。
看著路水查迅速挑出來的魚刺,就像藝術品般剃掉所有皮肉,留下隻骨骼,就連最細小的魚鰭處也吮成白骨,很快就擺出一小堆魚骨山。
要是有一位專修生物的學生在這,多半能當成拚圖一樣拚回來。
這般口活不是一般人能夠學會的,食不出聲,落筷如鳳啄,算不上文雅卻讓人賞心悅目。
可是聞著這股魚腥味,看得三人好不自在。
小玲抽了抽俏鼻,語氣很怨懟的問道:
“你以前經常吃魚嗎?”
“嗯。”
很幹脆的承認了。
路水查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異樣,可是看見這張精致的小臉,頓時一笑,補充道:
“對,以前。”
以前,知道路水查身份的小玲立刻明白了過來。
臉上露出笑意,但還有一絲不滿,掛上惡作劇的笑容,不管外人在場,深究道:
“以前,是怎麼樣的。”
“不怎麼樣。”
路水查皺起眉頭,他很不喜歡談論曾經的事情,哪怕是擦邊球也不喜歡。
可是看見這張笑盈盈的俏臉,卻生不起氣來,忽然想揉揉她的小腦袋,手裏卻有著黏糊糊的魚汁。
微微歎一口氣,不緊不慢的說起來:
“以前啊……我…我家裏人帶我去海邊玩過很久,天天都是吃這個,剛開始也是惡心得要是,可是家裏人逼著吃,也就一直吃下去,幾個月後出了點事情,又回去了……”
說著這些隱晦的事情,忽然笑了一下,補充道:
“哈,那時候有趣,煎條鹹魚整個鎮都香了,街坊鄰裏都罵罵咧咧的,招人記恨啊。”
說到這,陳東明和趙西寺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他們眼裏,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當時經濟不發達,雖然生活辛苦,但人情實在,真是令人回味。
可是在小玲眼裏,卻是憂慮。
那輕飄飄的一句‘記恨’夾雜著多少辛酸和苦難,恐怕他永遠不會對自己說,內測的日子,怕是遠比自己估計的要艱難。
但這份憂慮被她隱藏得很好,閃訊即逝,不是有心人很難發現這小小的表情變化。
感覺到這份信任,心裏隻感覺暖暖的,忽然覺得這份腥臭的大雜燴也不是那麼難接受。
拿起筷子,剛想試試這份他曾經吃過很久的飯菜,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飯盆都被路水查端走。
“唔。”
可愛的小臉頓時鼓了起來,轉頭過去,卻感到額頭一陣涼意,掛著眼前的是一串漂亮的銀色手鏈。
隻是右手,拿筷子的那個手,所以沒有粘上湯汁。
還是那張消瘦卻異常平靜的平淡麵孔,笑乎乎的把小玲的飯盆拉到懷裏,說道:
“這些,你吃不喜歡,回去先吃著罐頭頂著…跟畢藍他們走了一圈,看見這鏈子不錯,給你了……下次帶些吃的,還需要什麼,跟我說。”
明明隻是一句話,卻說得結結巴巴的,平時冷峻的表情顯得十分尷尬,顯然很不習慣做這種事情。
沒錯,路水查的確不懂。
他隻知道給予自己喜歡的人更好的東西。
現場直播喂狗糧,陳東明是震驚的,趙西寺是苦澀的,一個咳嗽不已,一個攥緊拳頭。
這條藍寶石手鏈是在那個保險箱裏拿的,估計也是很不錯的東西,現在經濟崩潰,這些東西隻能沒落,可是熟知未來的路水查知道,它們會徹底失去價值,隻是廢物罷了。
但,有這股韻味就夠了。
現在小玲的表情很複雜。
先是驚喜,然後是害怕,最後的擔憂。
曾經家境十分不錯的她大概分辨得出這條手鏈的價值,驚喜之後,她很害怕路水查的膽大妄為,最後擔憂這種不法之物會造成極其不好的影響。
同時也是在挑戰她的道德認知。
這是偷來的,或者說,搶來的。
可是,在路水查眼裏,這是自己冒險得到的寶物。
如果小玲開口,他會想辦法得到更多,更好,不要懷疑一個混跡在城市裏生存者的能力。
寂靜得令人感到尷尬。
路水查的手仍然抵在小玲額頭上,感覺到這份詭異的氣氛,心中十分不解。
忽然,小玲拿走了。
沒有擺出欣喜的作態,而是直勾勾的盯著路水查,一字一頓的說道:
“以後,這種事情別做了。”
這怎麼可能?
但也還是那個理由,看著這張精致而又異常嚴肅的麵孔,笑了笑,肯聲道:
“不拿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