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發生的事情,果然如司馬皓所言一一應驗,政和二年,蔡京再次回京入仕為相。這一天,蔡京突然想起來當年礬樓相遇一事,便命人給自己準備了一套便裝,喬裝了一下,帶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親信,入夜之後來到礬樓的那個雅間。
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礬樓。雖然已經入夜掌燈,但遠遠望去,礬樓在茫茫夜色之中卻燈燭晃耀,五樓相向依稀可見,其間的飛橋欄檻、珠簾繡額更是影影綽綽,好似不夜仙境。
縱使蔡京這般宦海沉浮,權傾一時之人,此時此刻在這礬樓之前,心中不禁悵然世事無常,不知何時又要遠離這喧囂。
感慨了片刻,蔡京信步來到當年的那個雅間,麵前的場景不禁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是當年的雞簽、蔥潑兔、煎鵪子、炒蛤蜊、洗手蟹滿滿擺了一桌。蔡京於是命令手下叫來酒保詢問了一番,果然有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點了這一桌子的酒菜,可是人卻不見了蹤影。
蔡京聽罷,搖了搖頭,獨自坐到桌前,斟了一杯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杯中清酒,麵色陰沉,沉思了一會,蔡京長歎了一聲,將酒潑在了地上,“啪”的一聲,重重地將酒杯扣在了桌上,起身出了礬樓。
靖康元年,金軍南下,徽宗禪位於欽宗,蔡京舉家南下。天下士人認為蔡京為六賊之首,連貶崇信、慶遠軍節度副使,遷徙至潭州途中去世,終年八十歲。靖康二年金軍攻陷汴京,礬樓被燒。
蔡京死後,被草草安葬於崇教寺後麵的漏澤園,下葬當天,一位書生矗立其墳前悵然若失,身旁一個老者手中一壺清酒,一隻酒杯,雙目仰視天際,幽幽地說到:“司馬皓,你現在可知何為天道了?”
書生似有不服,反駁道:“若不是師傅您當年您阻攔我,恐怕蔡京不會有此下場。”
老者並未理睬書生,而是從袖中掏出一頁紙遞給他:“你來看看這個,這是蔡京親手所書。”
書生接過這頁紙,仔細觀看,上麵是一首詞,“八十一年往事,三千裏外無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遙望神州淚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謾繁華,到此翻成夢話。”
老者繼續說道,“這闋詞中絲毫沒有懺悔之意,可見你所做的種種,他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司馬皓依然辯解道:“那是因為蔡京不知有此淒涼晚景,才沒有心生畏懼。”
老者冷笑了一聲,斟了一杯酒遞給了司馬皓,“你看看這杯中。”
司馬皓定睛看了看杯中,倒影中是一幕幕蔡京平生所經曆的景象。
老人轉身向寺院走去,遠遠傳來一句:“司馬皓啊,你又何曾信過天道,若是信過,你又怎能做出這些枉然的事情。你都不信,又怎能指望他人相信呢?”
書生呆呆地捧著手中的這頁詞,喃喃自語道:“信又如何,誰能拗得過自己心中念頭?隻是可惜這礬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