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飲一口後,久久不再言語。
常子恒站起身走過蔡高嶺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窗外。此時暮色漸濃,天將入晚,己經有星星出沒,閃閃爍爍如哀憂傷。
又到了掌燈時分,常子恒望向昏昏將要醉倒的蔡高嶺說:“我看我該走了。”
酩酊中,蔡高嶺喃喃道:“走——是該走了——韓大人都走了????你走得太狠?????都不顧與我飲上一杯!”??????
一大早醒來,蔡高嶺頭疼欲裂,用拳頭擂了幾下也不管事,呆呆坐了半晌,他才知道自己現在是窩在臥房的炕上。
下地拿起幾上的茶壺,裏麵的茶水很溫熱,顯然是才沏好的,也顧不得燙嘴,咕嚕咕嚕的灌下了大半壺後,蔡高嶺才覺得喉嚨裏的焦渴稍微緩解了些,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茶漬,他問坐在一旁正看他的常子恒:“你沒有走?”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常子恒問住了,他忍不住的道:“你讓我往哪裏走?”
“你咋日不是說要走了麼?怎麼,也喝得沒了記性?”蔡高嶺居然是笑著說。
他居然又會笑了,而且記憶力也恢複了,常子恒奇怪地望著他,不懂怎麼才一夜的功夫,這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想通了。”蔡高嶺一臉正容,認認真真地說:“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仍然還要活下去。我已為韓大人哀痛了三天,也夠了。正如你所說,若再醉生夢死下去,他地下有知,肯定該不高興了。所以從現在起我仍然是我,雖然我沒有韓大人的能耐,但有多大力出多大力,總不能看著他生前創下的事業就這麼荒廢了。”
蔡高嶺態度轉變,能夠這麼快就想開了,這讓常子恒還真有些意外。他笑了,又怎能不笑?他覺得因為不放心而又耽誤的這一天時間真的值了。
他為蔡高嶺的清醒高興,尤其是這種真正的清醒。
“好,好!你這樣才算對得起韓大人的在天英靈。走,雖然現在還是早晨,還有宿醉未醒,但我仍然要拉著你再喝幾杯呢!”常子恒欣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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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可孤死後第二年,他唯一在世的親人韓煒,被李長風等人張羅著娶了妻子,隻是新婚隻八個月,他便在一次戰役中慘死在金人屠刀之下。其遺腹子隨母被李長風帶走隱居,從此不知所蹤。
韓可孤死後的屍首由恩芬責令隨行監死的士兵入水撈起後,擇地草草掩埋,那僧人唯恐有不良的金人對其恨之入骨,掘墳辱屍,便乘夜偷偷請出屍骸擇地另行安葬,後蔡高嶺等鄉軍中人幾番欲取走,要將其歸葬與家鄉北安州故裏,皆因這和尚為避戰禍己遠走他鄉,再尋不見熒歸之處,最終憾不成行。
北安州北的那處山疏草闊的避塞鄉間,昔日韓府舊宅久無人打理,日益頹圮。韓可孤的故事也隨著日月交替,朝代更迭漸漸被人們淡忘,隻有荒蕪中的那塊狀如臥牛的青石還孤單地兀自矗立在那裏,不肯有絲亳挪動,也許仍然在等候著那一縷忠魂歸去來兮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