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可孤眼睛不看,但阻止不了聲音入耳,也隻能任由他念下去。
“帥爺在信中說:邇今耶律氏遭上天厭棄,神器歸主大金。韓大人欲收覆水,奮不顧身,忠心感動日月。然死灰終不能再燃,挽狂瀾與逆水之中,何其艱難。今日受執,汝之節烈義氣己盡,再無愧前遼舊主,宜承合天意,知命來歸??????”說到底,仍然都還是些勸說韓可孤識實務,聽天命,良禽擇木而棲的老套句子,隻是話講得比白忽爾婉轉承合些罷了。
恩芬之前對韓可孤己經有過了解,正準備承受他的痛斥反駁,卻念完半天也沒看到反應,韓可孤隻坐在那裏沉默不語,臉上突爾驚訝突而憤怨,一突又似悲似喜起來,表情不斷莫測變幻。他怔了幾怔,想來韓可孤心思活泛,之前不斷拒降,不過是他表麵的姿態,在待價而沽罷了,如今終於等來了宗帥這封足夠份量的親書,自然會就著坎下驢,順台階走出來。
就這樣半響無話,恩芬也不著急。就比如普通百姓家的女兒聘嫁還要三書六證,更何況更門庭換主子如此重要的事情了,而且降臣的名聲終究不好聽,都需要韓可孤用很長時間思考才能做出抉擇。既使下了決心,他也可能要拿捏一番不是?這可是關乎到麵子問題,若一推而就著實會有失顏麵哩!心中雖這麼想,但恩芬嘴上卻不能說,隻是臉上不免有了鄙夷之色,
隻是,他哪裏會知道,隨著讀信的聲音入耳而散,韓可孤的神思早神遊到天外去了———
終於,他開了口,才讓恩芬知道自己的想法大相徑庭。 “我韓可孤承祖遺蔭,少壯立朝,本欲成就一番事業,無奈運逢屯蹇。之所以苟活至今,實在是心有不甘,想以一軀柔弱之體興我遼祚,複我國家。不料空具切誌然而才疏,以致有今日之狼狽難堪。已愧對遼族百姓,辱沒韓氏祖先,罪該千刀萬剮。哪裏還能喪心病狂,腆顏投敵而求苟活與人世之間!”
一席話,雖然說得語氣平緩,聲音輕弱,但字字鏗鏘,振聾發聵,把個恩芬聽得嗔目結舌,直直望向韓發孤不能發一音,他本該失望的眼神中卻又透出幾分欣賞或者說是欣慰的意味。雖然有上命在身,但恩芬覺得此時不可再勸了,若再囉嗦時,便不僅是對他的汙辱,也是辱沒了自己。
“請將軍代為轉告宗大元帥,勿須再遣人來勸。韓可孤頭可斷,血可流,然忠義之心召彰日月,天地為鑒,縱曆萬劫也不會稍逆!”
韓可孤這番話說到了決絕的份兒上,恩芬本心也不想再勸,但實在又不忍心見如此忠貞肝膽的一個人物就此淪與無命,終於還是沒忍住又加一句:“大人當再斟酌一二,我家帥爺在書信中有著承諾,若您來歸,位當不遜郭藥師之一席?????”